次日未到辰时,萧靖远便迫不及待地换上寻常公子哥的服饰,藏起腰间象征身份的玉佩,在王府角门来回踱步。当常云萝身着淡青色襦裙,头戴帷帽翩然而至时,他才发现她换下红衣后,竟也有这般温婉的模样,只是眉眼间的英气仍如出鞘的剑,藏也藏不住。
城西的说书摊子围满了人,萧靖远好不容易寻到两个空位,刚坐下便要了两碟瓜子。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起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故事,常云萝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金戈铁马的战场。
“这穆桂英当真是女中豪杰!”故事讲罢,常云萝意犹未尽地感叹道。萧靖远看着她发亮的眼睛,鬼使神差地说道:“若生在乱世,你定也是能挂帅出征的人物。”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生怕唐突了佳人。
常云萝却爽朗地笑了起来:“王爷这是在打趣我?不过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定要骑最烈的马,拉最硬的弓,杀最狠的敌!”她的笑声清脆,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萧靖远却觉得这笑声比宫中的丝竹之音动听百倍。
两人逛完书摊,又去了街边的杂耍场子。常云萝被吞火艺人的表演惊得捂住嘴,萧靖远则在一旁得意地介绍着京城的各种奇人异事。路过糖画摊时,常云萝盯着转盘上的凤凰挪不开眼,萧靖远见状,毫不犹豫地转了起来,当竹签上出现一只歪歪扭扭的凤凰时,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夕阳西下时,萧靖远送常云萝回府。行至巷口,常云萝突然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今日玩得畅快,这个送你。”萧靖远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枚精巧的箭镞,打磨得光滑圆润,尾端还系着一缕红绳。
“这是我第一次射箭用的箭镞。”常云萝的声音难得温柔,“那日在马场见你,就觉得你与其他王爷不同。”她顿了顿,耳尖泛红,“明日。。。明日还能再一起出来吗?”
萧靖远握紧锦囊,心跳如鼓,嘴上却故意调侃道:“常姑娘这是舍不得本王了?罢了,谁让本王心地善良,就再陪你逛逛京城吧。”两人相视一笑,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两道身影渐渐拉长。
与此同时,皇宫内,苏倾城看着暗卫送来的密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将密报递给萧则链:“陛下,看来惇王的婚事,很快就能定下了。”萧则链扫了眼密报,想起弟弟今日出门时哼着小曲的模样,也不禁笑了:“这一局姻缘棋,倒是比想象中落得更快。”
秋风掠过宫墙,将两人的对话吹散在夜色里。而京城的灯火渐次亮起,见证着又一段姻缘的悄然生长。
半月后的重阳佳节,宫宴散场时,萧靖远攥着被掌心汗浸湿的婚帖,在乾清宫门口徘徊了足足半柱香。当萧则链揉着眉心踏出殿门,正撞见弟弟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吞吞吐吐的样子,倒像被猫叼走了舌头。”
“皇兄!”萧靖远扑通一声跪下,婚帖高举过头顶,“臣弟恳请赐婚,求娶常家三姑娘云萝!”他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声音却烫得惊人,“那日马场初见,臣弟便知她是命定之人。这些日子相处,越发觉得非她不可!”
苏倾城正巧捧着参汤走来,闻言轻笑出声:“陛下,看来不必咱们再撮合了。”她望向萧靖远挺直的脊背,想起密报里那些并肩游街、互赠信物的细节,眼角眉梢皆是暖意。
萧则链接过婚帖展开,见上头墨迹未干,“萧靖远”三字写得力透纸背,恍惚间竟想起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追着蝴蝶跑的奶娃娃。他轻叹一声,亲手将弟弟扶起:“明日朕便下旨。只是你既求娶了她,往后可不许再整日混在江湖人堆里,须得担起王府的责任。”
第二日,金黄的圣旨送至常府时,常云萝正骑在墙头,晃着双腿给弟妹们讲江湖侠客的故事。听到宣旨太监念出“赐婚”二字,她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来,幸得贴身丫鬟眼疾手快扶住。
“姐姐要当惇王妃了!”弟妹们簇拥着她回房,常云萝摸着圣旨上的烫金纹路,想起萧靖远每次见她时耳尖发红的模样,忽然笑出声来。窗外,那株她亲手栽下的石榴树沙沙作响,枝头已结出青涩的果实。
三日后,萧靖远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来到常府。红绸装点的马车上,不仅有金银玉器,更堆满了话本、弓箭,甚至还有他特意从西域商人处寻来的夜光琉璃箭。当常云萝掀起红盖头,隔着喜帕望见他腰间别着的箭镞锦囊,心跳陡然加快——那是她送他的定情之物。
洞房花烛夜,萧靖远握着合卺酒的手微微颤抖。常云萝却大大方方饮尽杯中酒,狡黠笑道:“王爷可知,那日马场比试,我故意让了你一箭?”
“胡说!”萧靖远佯怒凑近,“分明是本王技不如人。”他忽然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不过从今往后,愿输你一辈子。”
窗外,一轮圆月高悬,将王府的红绸照得愈发鲜亮。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惊起夜枭长鸣。这场以箭为媒的姻缘,终于在满城灯火中落下华丽帷幕,而属于萧靖远与常云萝的江湖与朝堂,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