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107章（第1页）

南宫教授突然提出要到六度桥、民众乐园逛逛：&ldo;成天关在学校里，快成桃花源中人了。早听说那里很热闹。今天听立言讲的情况，尤其是他那场中南旅社保卫战。逗得我非去看看不可！&rdo;骊珠皱起眉：&ldo;老爸，你的腿脚受得了吗？&rdo;立言连说：&ldo;不行，不行，最近紧张得很，要是打起来多危险！&rdo;司徒发觉老头子果真童心犹在，是个老淘气。思忖，真有什么，百万雄师谁不认识自已？造反派这边骊珠也熟。故而，从旁劝阻只说：&ldo;主要是转车难。&rdo;听了三个后生拦阻理由，教授笑了：&ldo;你们真把我当老朽了？至少还可以活二十年！健旺得很呢，怕什么？&rdo;

骊珠问：&ldo;刘立言，你的武术还没丢吧，那就归你保驾了！&rdo;立言熟知老师脾气，见骊珠都松口，只好同意。所幸，坐十五路汽车转电车十分顺利，很快到了三民路。

中山大道一线的公交车，要么改道，要么停开。从六度桥到民权路口，乃至水塔，宽阔的马路上尽是人，如满槽的汉江，喧哗不止。标语、大字报、控诉书比比皆是。高音喇叭不停叫唤，呼喊：&ldo;公告大毒草！&rdo;&ldo;公告是挑动武斗的黑色信号弹！&rdo;&ldo;血泪的控诉&rdo;……

马路上的人成群，一堆一堆，一拨一拨，有的仰着头听广播，有的围起看大字报，更多的人是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并且，总有一个人当主讲。有时也会争吵；但，是一个观点。争论目的是在思辩中使自已理由更完善更严谨。马路中间，小贩不失时机地摆开汽水、棒冰、面包、水果、糖果做生意。几个造反派学生穿来穿去发传单、卖小报。居然有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提壶凉茶招揽顾客。三个佩戴二司袖章的姑娘站在小桌前，桌上摆口&ldo;募捐箱&rdo;。她们是为坚守民众乐园的&ldo;抗暴战士&rdo;募捐。几个背着背包的汉子也要求大家援助，据说是肉联造反派谢妙福、谭光前一行，被百万雄师打出厂，无班可上，无家可归，工资扣了，生活无着……然而，满街的人没投去同情，只鼓动他们：&ldo;回去拼呀！&rdo;民众乐园的募捐箱旁倒时时有人投钱。南宫教授边走边看，兴致颇高。司徒有意与骊珠套近乎，挽着她的手臂，扶着老教授。骊珠很快对司徒产生好感。两人谈笑风生，形同姐妹。立言看着很欣慰。

忽然，卖茶的小男孩拦住立言：&ldo;叔叔，喝凉茶吧，甜津津的花红茶，可解渴了！一分钱一碗，可便宜了！&rdo;立言自小随父母做小生意，深知一个孩子帮家里谋生的苦涩。他点点头，掏出一张五分纸币：&ldo;行，来四碗，不用找钱了！&rdo;小孩礼貌地：&ldo;谢谢叔叔！&rdo;立言请老师先用。卖茶的孩子很懂事，倒茶必用茶水先涮涮缸子。教授喝过，立言请骊珠喝；骊珠喝罢是司徒。司徒喝了两口说喝不下，要倒掉。立言接过茶缸，讲：&ldo;莫浪费了！&rdo;说着，咕噜咕噜喝个精光。骊珠瞅立言一眼，嘴儿微微一噘，又瞟瞟司徒，笑了。司徒脸儿腾地一红。

这时，又有几个人上前要买小孩的茶，并且，自动排队等候。立言笑道：&ldo;他的老顾客还挺多呢！&rdo;

逛近三个女学生守着的募捐箱，人们纷纷朝箱里投币。有个蓄发的老尼姑从灰色长袍里掏出大沓毛票塞进箱口。老教授也掏口袋，吩咐女儿留下车钱就行，全部捐上！老人这一动，立言和司徒亦忙不叠翻荷包。募捐箱前围满人。一个小孩挤进来，嚷着：&ldo;姐姐，姐姐，还有我的！&rdo;立言低头一看，是卖凉茶的小男孩。围着的人自动让开。孩子放下茶壶、缸子，掏呀，掏呀，直到翻转口袋，掏光全部零钱硬币，踮起脚，双手捧上；一个女学生接了，帮他塞进箱子里。孩子拎上壶和缸子，挥挥手，说声：&ldo;再见！&rdo;向民众乐园隔壁的贤乐巷跑去。大伙用怜爱的眼光目送小小的身影。

司徒不由问帮着接钱的女学生：&ldo;是你弟弟？&rdo;女学生摇摇头：&ldo;不认识。他每天来。把卖茶的钱全捐上。&rdo;看见司徒露出惊异眼神，旁边一个中年人告诉道：&ldo;他爸爸在运动初期打成反革命跳江自杀了。他妈在三一七大逮捕吓得上了吊。现在就只他和奶奶。老奶奶每天烧两壶茶，他拎来卖，卖的钱全捐上……&rdo;

这个故事让立言久久无语，让骊珠和司徒流下眼泪，让老教授唏嘘不已：&ldo;民心不可违啊！&rdo;老人还要往前逛。骊珠拦阻道：&ldo;我都累得不行，你还没累？&rdo;立言也劝告：&ldo;等一下车子不好搭了。这会我送你们去电车始发站，上去有座位。到傅家坡转车。&rdo;教授方始作罢。

去三民路途中，司徒似乎身上发寒颤，将骊珠挽得紧紧地，问：&ldo;听说黄海怀死了。我最喜欢他的&lso;赛马&rso;和&lso;江河水&rso;了！&rdo;骊珠愤愤地：&ldo;他完全是遭人嫉妒打成反革命致死的！我就是抱不平参加文艺革司的。黄老师虽然逝世了，他的曲子永远回荡在我心中！&rdo;老教授感慨道：&ldo;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rdo;

立言准备发表他对这场运动的新认识，迎面过来一个人，手掌放在额际，躬躬身，向他行个纯粹的江湖敬礼，招呼道：&ldo;立言拐子！&rdo;

立言见是冬生，大步上前握住他的双手，十分高兴：&ldo;怎么回来几次没见到你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