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山三十六峰的年轮里,每道松脂凝成的琥珀都封存着不同的血色。最古老的那枚嵌在石人峰颈侧,里面凝固着半滴松针状的血珠,每当北斗星偏移三度,血珠就会渗出微光,在岩壁上投出模糊的人形——那是石人公周石最初的模样。
一、炼魔炉中的契约
洪水中的劈柴声
癸未年霜降,鄱阳县的老樟树正在黑水浸泡中剥落树皮。十六岁的周石握着山核桃木柄的柴刀,听着妹妹小翠在阁楼的咳嗽声。院角的石磨已被洪水淹至磨眼,劈好的松柴堆在灶台边,却因全沾了潮气而无法点燃。
"哥,水又涨了。"小翠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纸。周石抬头,看见浑浊的洪水中漂着死鱼,鱼腹上的鳞片泛着与孽龙精相同的幽蓝。这是孽龙精第七次兴风作浪,整个江西大地被黑水连成泽国,连灵山的千年老松都在泥水中烂了根。
突然,天顶传来青牛的长哞。周石看见云海裂开缝隙,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如倒扣的金钵垂落,炉中赤金汁液裹着《道德经》的吟诵声倾泻而下。柴刀从手中滑落,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变成半透明的晶状石体,劈到一半的松树竟在金光中重新合拢。
老君的血松针
"少年,可愿以身为炉?"老君的银须垂落人间,每根都沾着星砂,"此孽龙精本是盘古脐血所化,需以纯阳之躯镇其七寸。"周石望向洪水中挣扎的百姓,看见王老汉正背着老娘往高处爬,祖孙俩的草鞋已被碎石划破。
"我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松脂入火般噼啪作响。老君指尖轻点他眉心,一枚松针状的血晶骤然凝结,"此为契约之证。千年内以石身为炉,炼尽龙鳞戾气;万年中以心血为引,润养灵山草木。"
炼魔炉的赤金汁液漫过脚踝时,周石闻到了松木香。那是他昨日劈柴时蹭在袖口的味道,此刻却成为凡人记忆的最后锚点。当金光淹没视线,他看见孽龙精的巨爪正拍向小翠所在的阁楼,而自己的手掌已化作万斤巨石——
石仙初诞
第一拳砸在孽龙精左角时,周石听见了骨头碎裂的闷响。那不是他的,而是龙角断裂的声音,幽蓝血液溅在石臂上,竟发出淬铁入冰的"滋滋"声。第二掌将龙尾钉入地心,他感觉到岩石经脉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老君炉中的赤金汁液,每流动一寸,就会在体表析出松针状的纹路。
第三脚踹碎龙鳞时,山脚下的欢呼声穿透洪水。周石低头,看见小翠正趴在王老汉背上,朝着石人方向磕头。他想笑,却发现石唇无法开合,唯有眉心的松针血晶轻轻颤动,将最后一丝凡人的喜意封入其中。
当孽龙精沉入鄱阳湖底,周石的石身已与灵山北脉相连。他的双腿化作玄武岩基,脊椎长成十二座峰峦,双臂展开便是石人峰的两扇屏障。最痛苦的是喉间,那里还残留着未喊出的"小翠",最终化作峰顶的松涛,在每个雨夜重复着妹妹的乳名。
二、云雨帽与无头弈
青铜帽檐的甘霖
靖康元年夏,旱魃过境江西。周石的石肩已生满青苔,却在看见山脚下龟裂的稻田时,主动催动眉心的松针血晶。老君赐予的云雨帽自云端飘落,青铜帽檐上的七十二颗松脂珠开始凝露,帽顶的雷纹铜铃引动积雨云,在石人峰周围织就雨幕。
"石仙又降雨了!"茶农们举着竹篓接水,发现雨滴里竟混着细小的松针碎晶,落在茶树上能催生三季新芽。周石望着山民们的笑脸,忽然听见棋盘峰顶传来桃木纹的脆响——李老真君又在摆棋了。
无头对弈的九十九局
李老真君驻守的李将军庙,藏在石人峰侧的隐雾岩。这位曾随岳飞抗金的道人,如今总爱以"砍头"为赌注与周石对弈。桃木剑劈落时,石人公的头颅会化作石雨纷飞,却在月升时借松针之力重组。
"第三十七局,你又输了。"真君的拂尘扫过棋盘,棋子是灵山特有的紫金石,"明日卯时,记得来当柱香炉。"周石凝视棋盘上的"困龙局",忽然发现棋眼处的紫金石纹路,竟与孽龙精的鳞甲相同——这是真君在试探他的魔性残留。
当第一百次桃木剑落下,异变突生。石人公的颈间没有溅出石屑,而是涌出岩浆般的赤金血液,每滴血珠都凝结成松针,将方圆十里的松树染成绯红。真君的桃木剑"当啷"落地,他看见周石眉心的松针血晶出现裂纹,里面封存的凡人记忆正如洪水般涌出。
三、血珀与松针祭
血珀初现的晨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