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过去一步步摸过来,我们是被推过来的。不管怎么样,有时候可以讲,真相并不在历史里。
1991年的国庆节,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节日的氛围依然浓厚。这个时候的天气通常是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纪万林驾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玉珍,两人缓缓地朝着万丰村前进。马车的车轮在土路上滚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同时扬起了阵阵灰尘。车后跟着一条灰不溜秋的土狗,它的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对这次旅程并不感兴趣。
经过一段颠簸的路程,他们终于抵达了万丰村。在这里,他们顺利地办完了事情。玉珍心想,既然都已经到了附近,不妨顺道去母亲家看看。于是,纪万林将马车停在了母亲家的院门前。
马车刚一停下,那只原本无精打采的土狗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撒起欢来。它一眼就瞧见了院子里晾晒着的苞米,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正在院子里悠闲踱步的老母鸡吓得够呛,它们“咯咯”地叫着,扑棱着翅膀,慌不择路地钻进了草垛里。
玉珍见状,赶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她一边用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那件粗布衫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湿透,形成了一大片明显的汗渍。
“妈,这狗真的不能要了!”玉珍皱起眉头,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它在家已经撕了三只鸡了,昨天还追着咱家那只瘸腿的老黄牛咬。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它留在这儿,让它帮忙看院子吧?”
母亲正站在酱缸前,手里握着铁勺,小心翼翼地将一根根黄瓜放入酱缸中。随着黄瓜落入缸中,铁勺与缸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曲独特的交响乐。
母亲直起腰来,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只灰狗。灰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母亲,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母亲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扫视了一下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秫秸垛,最后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自言自语道:“行吧,有口剩菜剩饭总饿不死。”说罢,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围裙上的灰尘,好像要把生活的疲惫一并拍去。
时间悄然流逝,傍晚的余晖渐渐洒在小院里。就在这时,老弟从省城回来了。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豆油桶,另一只手则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仿佛带回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老弟走进屋里,将塑料桶往灶台边一墩,发出“砰”的一声。接着,他打开包,从中掏出几条印着“哈尔滨”字样的肥皂,兴奋地说:“厂里发的福利!”然后,他把肥皂放在窗台上,展示给母亲看。
“现在效益好,连肥皂、茶叶都按人头发呢。”老弟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工作的满意和对生活的信心。
母亲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了一排并不整齐的牙齿。她赶紧用袖口擦了擦肥皂包装上的灰,那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母亲嘴里念叨着:“哎哟,这大城市人用的东西,看着就稀罕,指定好使。”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惊喜和好奇,似乎对这肥皂充满了期待。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尽情地舞蹈。火光映照着母亲的脸,使她的面容显得格外柔和,也映得那几块肥皂泛着温润的光,宛如一颗颗晶莹的宝石。
然而,就在这温馨的场景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的灰狗不知何时悄悄地把爪子搭在了窗台上。它的眼睛直勾勾地往里瞧,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在窥视着什么秘密。
变故来得如此猝不及防。一天后的晌午,阳光炽热而刺眼。张东子家的小闺女背着花布书包,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歌儿,蹦蹦跳跳地从母亲家门口路过。突然,灰狗像离弦的箭一般猛地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它径直冲向小闺女,在她的小腿上狠狠地蹭了一下,瞬间,一道鲜红的血印子出现在小闺女的腿上。
小闺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如同受惊的小鸟,尖锐而刺耳。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扑簌簌滑落。由于过度惊吓,小闺女连跑带颠,一不小心掉进了旁边的沟里。
张东子的媳妇像一阵旋风似的,手里举着笤帚,满脸怒容地冲了过来。她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有些发颤,仿佛要把这怒气都发泄在那只灰狗身上。
那只灰狗显然也感受到了张东子媳妇的怒火,它躲在柴垛后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响,那声音听起来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求饶。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东子媳妇,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气息。
“这狗留不得!”我的老弟站在一旁,看着那只灰狗,满脸怒容地吼道。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说着,他迅速抄起墙根的木头棒子,紧紧地握在手中,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
“这要是咬着别人可怎么得了!”老弟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朝着灰狗走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
走到灰狗面前,老弟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举起手中的木头棒子,狠狠地砸向灰狗。只听“砰”的一声,木棒与灰狗的身体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灰狗呜咽着,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我的父亲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老弟的做法有些无奈。然后,他默默地走过去,将那只已经断了气的灰狗拖到了南地头儿。
就在这时,四弟从供销社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顿时担心起来。他知道那只灰狗虽然已经被打死了,但万一它还没有死透,万一它突然又活过来,万一它伤到了自家的孩子小虎,那可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四弟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来不及多想,顺手抓起墙边的钉耙,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南地飞奔而去。
等他跑到南地时,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躺在地上的灰狗。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灰狗,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它确实已经死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挠了几下子,招招透体。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回家时,却突然发现钉耙的齿上还挂着几缕灰毛。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传播开来,其速度甚至比风还要快。老刘头得知这个消息后,迫不及待地颠着他那装满酒的葫芦赶了过来。
当他看到地上那已经断气的灰狗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东西啊!这狗肉要是炖上半锅土豆,再配上二两老白干,那可真是美味至极啊!”说罢,他便毫不迟疑地动手将狗绑在了自行车上。
暮色渐浓,老刘头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驶去。车铃发出的叮当声和酒葫芦相互碰撞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随着他渐行渐远,这些声音也渐渐飘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当晚,母亲默默地将剩下的肥皂收进了樟木箱里,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对着那桶豆油发起了呆。窗外,月亮高悬,惨白的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院子里那滩血迹上,泛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老刘头哼唱的二人转。那跑调的唱腔和着阵阵酒香,透过半开的窗户,飘进了每一户人家,也飘进了母亲的心里。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将窗户紧紧地关上,似乎这样做就能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和莫名的惆怅都阻挡在窗外。
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她回忆起这段时光,都会感慨老弟的工作单位真好啊!因为老弟每次上班回来,都会带回一些让人惊喜的东西,比如松花江松仁小肚、大列巴等等。这些东西在那个时候可都是稀罕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