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轻轻笼罩着陈家洼。秀兰蹲在老槐树下,指尖摩挲着新埋入土中的护树钱,粗糙的树皮蹭过掌心,带来熟悉的触感。树影间,圆圆举着树皮本子蹦跳而来,本子上歪歪扭扭画着新设计的陶罐纹样:&0t;奶奶,我把&039;窑魂石&039;的红纹画上去啦!&0t;
李虎的车间里,新调配的釉料在陶瓮中静静沉淀,泛着暗红的光泽。他握着刻刀,在枣木板上反复雕琢着新的纹样,木屑簌簌落在围裙上。&0t;安娜,&0t;他头也不抬地喊,&0t;把老窑址挖来的泥土再筛一遍,这次釉料得用最细的土。&0t;学徒应了一声,转身时不小心碰倒墙角的陶罐,清脆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枣树上的麻雀。
建军背着竹篓穿行在枣林间,竹篓里除了艾草,还多了几块从乱葬岗带回的青砖残片。小吴举着树皮卷成的卷尺,边走边量:&0t;建叔,东边这片枣树间距得调整,按老辈人的说法,这样采光才好。&0t;老人用旱烟袋敲了敲树干,惊落几片带着露水的枣叶:&0t;对,种树和制陶一个理,急不得。&0t;
晒谷场上,邻村的赵大姐赶着驴车疾驰而来,车斗里装满新砍的柳条。&0t;兰子!&0t;她跳下车时布鞋陷进泥里,&0t;俺们村编了些新样式的筐子,你看看能不能用来装陶罐。&0t;秀兰迎上去,指尖触到柳条上细密的倒刺,编筐的纹路里还夹杂着暗红的枣树皮屑,与新釉料的颜色相得益彰。
李虎带着后生们在窑厂准备新窑的烧制。枣木柴整齐码放在窑口,散着独特的香气。&0t;张哥,&0t;他拍了拍新砌的窑壁,&0t;这次烧窑,火候得比往常低半成。&0t;张哥抹了把脸上的汗,望着窑顶新安装的排烟孔:&0t;虎子,你说那&039;窑魂石&039;的碎屑,真能让釉色不一样?&0t;李虎没说话,只是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佩,玉佩上家族的徽记硌得他胸口烫。
枣林深处,研学团的孩子们围着秀兰学习制陶。小雨捧着陶泥,眼睛亮晶晶的:&0t;奶奶,用&039;窑魂石&039;做的釉料,烧出来的陶罐会光吗?&0t;秀兰笑着用枣木工具在陶泥上划出纹路:&0t;等开窑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过记住,再好的釉料,也得用心去做。&0t;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开始认真塑形,稚嫩的手掌上沾满湿润的陶泥。
晌午时分,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井水熬的小米粥。秀兰揭开陶瓮盖子,热气裹着谷物的香气散开:&0t;都来尝尝,&0t;她给建军盛了一碗,&0t;新打的小米,用陶罐熬的,香得很。&0t;众人围坐,边吃边聊,话题总绕不开即将开窑的事。&0t;这次要是成了,&0t;张哥咬了口咸菜,&0t;咱的陶罐说不定能卖到省城去。&0t;
申时末,天空突然飘来大片乌云。秀兰望着暗沉的天色,想起男人坠崖前的嘱托,心里莫名一紧。&0t;快!&0t;她大喊,&0t;把窑厂的东西都遮盖好!&0t;村民们纷纷行动,李虎冒雨将最后一捆枣木柴搬进窑洞,雨水顺着他的头滴落,混着汗水滑进衣领。
暮色漫过塬坡时,暴雨倾盆而下。秀兰站在窑洞门口,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面汇成溪流。突然,她听见远处传来&0t;轰隆&0t;一声巨响,像是闷雷,又像是窑厂的方向!她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顾不上拿蓑衣,冲进雨幕。
等众人赶到窑厂时,只见新窑的排烟口冒着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0t;不好!&0t;李虎脸色煞白,&0t;窑温失控了!&0t;他不顾一切地冲向窑门,却被建军死死拉住:&0t;现在开窑,陶罐都得废!&0t;众人焦急地围在窑前,听着窑内不时传来的炸裂声,心都揪成了一团。
深夜,雨渐渐停了。秀兰坐在窑厂旁的枣木凳上,望着漆黑的窑门呆。圆圆依偎在她怀里,小声说:&0t;奶奶,是不是&039;窑魂石&039;生气了?&0t;她摸了摸孙女的头,没有说话。远处,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正在反复查看釉料配方,油灯的光晕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塬坡上的窑洞渐次熄灭了灯,唯有建军的观测站还亮着光。老人对着月光下的枣林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翻开新写的《窑火日志》,在空白处画下失控的窑厂和焦黑的陶胚,旁边批注着:&0t;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窑火也得慢慢来。&0t;而在晒谷场,赵大姐带着人连夜修补被暴雨损坏的柳条筐,柳条在月光下穿梭,编织的纹路像极了窑内未成形的陶罐。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陈家洼笼罩在薄雾中。秀兰早早来到窑厂,李虎已经在窑前等候,眼睛布满血丝。&0t;兰子,&0t;他声音沙哑,&0t;我想明白了,是火候和釉料配比没弄好。&0t;说着,他掏出重新调整过的配方,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
晌午时分,张哥骑着三轮车从镇上回来,车斗里装着省城寄来的订单。李梅展开信纸,声音带着惊喜:&0t;百货大楼要定制一批带&039;窑魂石&039;釉色的陶罐!&0t;但随即她皱起眉头,&0t;可是,咱们这次开窑&0t;秀兰接过信纸,看了看上面的要求,又望了望窑门:&0t;告诉他们,陈家洼的陶罐,值得等。&0t;
暮色再次漫过塬坡时,村民们围坐在老槐树下。秀兰将护树钱摆在石桌上,铜绿在夕阳下泛着微光:&0t;大伙说,这窑,咱们还开不开?&0t;建军磕了磕旱烟袋,将艾草灰撒在地上:&0t;开!老辈人哪次不是从失败里爬起来的?&0t;李虎握紧拳头:&0t;对!我就不信,烧不出让城里人叫好的陶罐!&0t;
深夜,塬坡上的风带着枣花香掠过窑洞。秀兰站在门口,望着乱葬岗方向闪烁的萤火虫,像极了古窑里未熄灭的星火。她知道,新的挑战已经来临。这次能否成功烧制出满意的陶罐?省城的订单又能否顺利完成?而那神秘的&0t;窑魂石&0t;,还藏着多少未被揭开的秘密?远处,李虎的车间还亮着灯,他正在重新调配釉料,陶瓮里的液体泛起细小的气泡,如同永不言弃的希望,在黑暗中酝酿着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