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去恐怕不安全,过几日再言此事也不迟。”毕竟秀秀与王不醉还有广春堂的关系在,朱颜也不可能放秀秀回去,遂找了个借口。只是秀秀的注意力似乎一开始就不在这个上面,她不等朱颜说完话便提问:“王不醉非死不可吗?”这倒是把她问住了,王不醉必死无疑,但问题是,秀秀这么关心王不醉,明明之前还差点被害,怎么又开始心疼起来了。她打量着眼前的人,秀秀与画像中的女子长得很像,身量更丰韵些,皮相骨相都很好,来衙门这几日清瘦许多,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她盘着简单的发髻,敷了淡妆,微微低头,双手搅着帕子。她印象中,秀秀可不是这么腼腆内敛的人。“你这名字,是王不醉取的?”朱颜盯着秀秀,脱口而出。秀秀肩膀晃了几晃,抬眸扫她一眼,复低头,轻轻点头,轻“嗯”了一声,随即抬眼再次看过来,执着道:“王不醉非死不可吗?”朱颜也没了问下去的兴致,遂道:“不死?难道还要放他走?他可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啊。”这下,秀秀复又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朱颜也是随意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而她还在原地没有动。午时,刑场已经有许多百姓到了,在知道“半面鬼”王不醉要被斩首后,营州的百姓都称赞朝堂的作为。人群里一直有着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故意说得很大声,话语无非就是在咒骂即将被斩首的人。“该杀!”“死一百回也不为过。”反观王不醉,他从被押解出来后,就一直静静地站在刑场上,神态自若,哪怕一旁刽子手正在磨刀,他也没有丝毫慌张。日头强烈,光线不加掩饰落在众人眼里,午时,快到了。很快,沈渡领着众人出现,沈渡在上方坐下,朱颜离他远远的,在一旁看着。即使这样,沈渡也有些不满,他就不希望朱颜出现在这里,这等血腥的画面不瞧也罢。可朱颜坚持,还拿出自己做仵作的经验来压他,最后一句“夫君依我了吧”,好嘛,他能如何?好在朱颜还算听话,刻意离刑场远了些,沈渡这才作罢。其实是昨日的事情让朱颜觉着有些蹊跷,不得不心生戒心,缠着沈渡来看王不醉斩首,果然火蛾党17刽子手磨好刀,伸手擒住王不醉,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王不醉吃痛,不得不跪下,沈渡这边已经伸手碰到行刑令牌,只要一扔,那刀就会落下。秀秀的目光一直在沈渡的手上,见他快要拿起令牌时,倏然用手中的刀抵在朱颜的脖颈处,让她无法动弹。“大阁领。”秀秀擒住朱颜的手,出声让沈渡看过来。沈渡原本碰到令牌的手突然收回。“秀秀,你居然,”朱颜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一不小心,脖颈和刀刃相碰,当场毙命,“亏我对你不薄。”仔细看,朱颜眼里并无惊怕,仿佛早就预料到。见这边状况突发,景林准备动手,却被发现,秀秀带着朱颜往后退去好几步,暴露在众人的眼里。她小声地在朱颜的耳边回答着:“我们就不是和你们一路的,我早就加入广春堂了,那日不过是做戏给你们看而已,没想到你还真就信了。”说罢,她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钻入朱颜的耳内,让她觉得十分不适,却又无法挣脱。笑声戛然而止,秀秀重新看向沈渡,到嘴边的话却被潘驰给打断:“秀秀,放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一定是被蛊惑了,快放手,你想让手上沾染鲜血吗?”“闭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她看向潘驰那边,眼神与平日判若两人,不由得令潘驰皱眉,眼前这人,哪里还是平日里照顾自己的那个嗅香阁头牌秀秀,男人的解语花。他实在怀疑这个人和当初照顾自己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平日里给你喝的汤药我可下了毒,在担心别人之前,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此言倒是出乎意料,不在朱颜预料之内:“你给他下毒?你身上早就被搜过,何来的毒药?”言毕,朱颜脑袋里闪过精光,有什么被她忽略了。潘驰也没料到此点,因是朱颜派了秀秀过来,他并未多怀疑,甚至刚刚劝说秀秀也是他真心所言,他真的认为秀秀是被蛊惑的。下意识,他立刻运气,便觉得体内发生了变化。真气一运就散,手心潮湿,有出汗的粘腻感,但又不太一样,他摊开手掌,见掌心生出一些诡异的丝,正是此物产生的粘腻感,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秀秀。这个平日里甚至有些羞答答的小女子,下手竟然如此狠毒,令他毛骨悚然。朱颜看到他手上那刺眼的丝,才惊觉这股熟悉感来自哪里。三姐朱采薇肌肤上生出的丝,与这个一模一样。沈渡后来说了,这是火蛾党的招牌毒药,唤作“破茧成蝶”。也是可笑,飞蛾竟然妄想成为蝴蝶。这声嘲笑太过刺耳,秀秀的刀便逼近了些,在她耳边低斥:“你笑什么?我只要手一滑,你就没命了。”但朱颜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解开了疑惑一般,眼底一片清明,看向了沈渡。与此同时,秀秀也看向沈渡,威胁道:“大阁领,只要你放了王不醉,我可以不杀朱颜,也会给潘驰解药,还请您慎重。”这变故突然,众百姓尚且没反应过来,沈渡走过来,朱颜摇头,沈渡稍一犹豫,站在离他们几丈远处。“放了王不醉。”秀秀声音颤抖,拽紧了朱颜不敢放。还在侩子手刀下的王不醉发出狂妄的笑声,看向秀秀这边,透过秀秀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小妹。他早就说过,事情还没结束,他死不了。“放开朱颜,否则……”尽管表面镇定,但沈渡知道自己有些乱意,眼神一直在朱颜身上。只要那刀刃一滑,她就丧命了。“大阁领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放了王不醉,解药和人我都给你。”“解药也是别人给你的吧。”一直没有出声的朱颜缓缓说道,“怕是你们广春堂的总舵主,陈火蛾吧?”倏然,她看向人群,细微的动作险些使她碰着刀刃,秀秀也下意识将刀拿远了些。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陈火蛾本就擅长伪装,隐藏在百姓中,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到目标。“陈火蛾,既然来了,你还是出来吧,这毒药是你给的吧,”被迫无奈,朱颜最终是选择喊了出来,“既然给了毒药,不现身吗?难道你来这里不是来救你们广春堂的副舵主王不醉的吗?”语声落下,人群中久久没有回应,只有百姓议论纷纷。朱颜又喊了几句,依旧是这样。没有听见回应,不只是她朱颜感到意外,正在刑场上跪着的那人也觉着。这都已经刀架脖子,却依旧无人来救他。他都要怀疑那天牢狱里,那个人根本就不想救他,从始至终都是冲着莫谦之去的。看来对于上头那个人来说,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思及此,本是也在人群中寻找陈火蛾,但未果,王不醉只好重新看向秀秀这边。或许是真的无望了。沈渡暗地里打手势给景林,这是他们内卫才懂的手势,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朱颜坚持来看王不醉行刑,竟是要拿自己作饵。目光所及,朱颜冲自己抱歉苦笑,她的计划失败了,陈火蛾,也就是来罗敷,并没有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