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颗珠子?吗?」曹闳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捧着?脸竭力摇头?,「不,不可能,不可能!」每颗天珠上都有独特的花纹,做不了假。哗——空荡荡的街道上,兵士们跪了一地?,扣着?人不敢抬头?看。兵长瞠目结舌地?看着?地?板,说不出话来。江晏青风名大盛,他们自然晓得,可,可他竟然还有天珠!兵长一时间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来。曹闳还在嘶嚎,兵长看见,那长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转身进了都督府,取出一大迭折子?信件来。「全部关好了,」他翻着?手里的信件向前走,「不,」江晏青忽然笑?了一下,没有半点温度。「和?那些村民关在一起。」兵长连声应是,心底已然明白。有江晏青的态度在那,哪怕都知道人必死无疑,也没人敢薄待那些村民。发了食物发了水,甚至还请了大夫来看病开药。眼下牧劲等人进去,自然不能享受这般待遇,他不是不给村民们粮食吗,那好,牢里也不用给他。兵长扯着?嘴笑?了笑?,后背发寒。那些养回?离力气的村民,和?这些个罪魁祸首关在一起,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来呢?要知道,那些死了的尸体……可也还在牢里啊。越地(六)搜查,上报,定罪……一连忙了好几日?,等到江晏青终于闲下来回到使?馆时,天色已经擦黑了。南都震动,越国上层的官员们,早就闻着味疯狂向内打探。好在江晏青早有准备,所有相?关的人?都被他牢牢控制住,这座宅邸也被密不透风地看护起来。一群人打听来打听去,什么都没听出来。屋子里,宁桉倒是光明正大地看着情报。江晏青坐在桌案前?,取了折子快笔写着。最多不出三?日?,这折子就将跨过越国千山万水,出现在越帝的案前?。「外面都处理好了?」宁桉一手撑着脸,打了个哈切地问。「牵扯到的官员全部都下?了狱,」江晏青笔尖不停,「知道你身份的那些,都是牧劲等人?的心腹,自然也在里面。」「如果越帝来审,他们会不会说出来?」宁桉若有所思地问。「不会,」这次江晏青停笔了,黑漆漆的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宁桉,两双眼睛对在一起,神色未明。「我有办法让他们说不出来。」江晏青淡淡地说。「…………」宁桉沉默片刻,半响嗤笑一声,「好吧。」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我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这几日?来,江晏青再忙,也每日?按时回来替她施针疗伤,附带着的,还有一日?三?大碗的中药,也不知道掺了什么进去,竟然不难喝。最开始两日?还不显,也不知道江晏青是不是换了药方子。这日?来,药效显著,宁桉先前?时不时发晕发疼的症状都好得差不多了。「把手伸出来,」江晏青取了块湿布擦干净手,毫不客气地拽过宁桉的胳膊,又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好了七八成?了,再过几日?就可以?不用针,喝药就成?。」「哦,」宁桉收回手,「你不是说最关键的药引子要到京城吗?」她意味深长?地问,「现在也这样?」唰!江晏青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大,他蹭地站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睁得极大,又清又亮,神色间竟然有些委屈。「宁桉,你怀疑我?」江晏青凝着声音问。「是啊,」宁桉倒也半点不遮掩,耸耸肩理直气壮地看着他,「我手无?缚鸡之?力,眼下?更是连自己的身世记忆都不知道,身家性?命全系在你手上。」「心怀戒备怀疑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江晏青:「…………」他神色更沉,本就惨白的面色这下?更加白得渗人?,光影晃动间竟然有些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宁桉看。「药引子在国都,你会和我回国都吗?」江晏青冷声问。你这么气势汹汹的,语调倒是别抖啊。宁桉心底不由得叹气,声音也软了下?来,「我——」她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晏青打断了,那人?似乎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当初特意放我来越国,不就是想着赌一把利用我吗?」江晏青神色有些执拗,固执地盯着人?。宁桉:「…………?」这又是什么事?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我。」宁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她怎么知道之?前?的她怎么想的。最恐怖的是,联系这这几日?大概了解到的事情,宁桉不得不承认,放人?回来玩离间计搞卧底这事,还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不然,当初北砚郡的时候,满城兵马,她又大权在握,还能放跑一个人??要再绝点,江晏青前?脚医好时疫,后脚压入大牢,好像也不是不行。这种好用的筹码,当然是握在自己手里好。所以?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宁桉匪夷所思,江晏青直直地看了她两眼,冷哼了一声,抱起折子就往外走。「你今天晚上不许吃饭了!」他怒气冲冲。宁桉:「…………」啊?就这?宁桉说不出话来了,江晏青这底线,是不是要太低了点。少吃一顿饭,还能饿死她不成?。江晏青倒是没想那么多,他抱着折子,脚步飞快地穿过连廊,心乱如麻。这半年来,他爬上别人?一辈子爬不上的高度,自然也吃了别人?一辈子吃不到的苦。越帝喜怒无?常,神经质一般地割裂,时而?看着他连声哀嚎追忆江少景,时而?戒备心起,万分狐疑昔年之?事。月娘死了,知道王怀事的旧部都被他杀了。那怕江晏青确信自己瞒得很?好,也时常会在越帝阴翳的眼神下?感到后背发麻。与虎谋皮,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吗。想到这,江晏青深吸一口气,停在廊下?,这间使?馆占地极广,院中奇花异草无?数,明明分处两国,可有时候从某些角度看过去,竟然像是景朝郡主府的那间小院。现在想想,当时潜入郡主府时,哪里会想到今天呢。江晏青扯扯嘴角,把折子放下?。北砚一别,不过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约定罢了。当时心照不宣,现在又和个病人?计较什么,江晏青叹息一声,心底嗤笑一句。越活越回去了。他站在原地回首,隔着重重飞廊,主屋内灯火通明,润白的娟窗纸上,隐隐约约透出人?的身影来。不应该生气的,江晏青心想,下?次给她道歉吧。***另一头,宁桉收拾好烦杂的思绪,抬手取下?发簪准备入睡。屋门却?突然被敲响了。「砰砰,」老者的声音在夜色里含糊不清,「公?子,休息了吗?」嗯?宁桉一愣,披上外袍打开门。和前?几日?一样,门外提着灯笼的,是江府的管事。江叔面色和睦,举了举手上的端盘,几碟精致的小菜和半碗粥摆在上面,香气扑鼻。宁桉脑子一抽,下?意识问了一句,「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允许我吃饭了?」「嗯?」江叔一愣,随后一脸不赞同地摇摇头,「小公?子尤在病中,哪能不吃晚饭。」「也没听公?子说啊。」公?子,自然指的是江晏青。江叔是原本江少景的管事,江家出事后,就一直流亡在外,年纪轻轻的白了头发,后来江晏青重返越国,才?把他救了回来。整个越国,也只有他会惦念着,一直喊江晏青公?子。宁桉接过端盘,一时间心绪复杂。在吃食上,使?馆内没人?敢苛待她,几盘清爽减腻又不会冲了药性?的小菜,配上熬得浓浓的鸡丝粥,夜里寒风一起,吃到胃里,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