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她是黛妮卡!她是黛妮卡?洛佩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阁下!您没有女儿,那您还记得您的夫人吗?”
耐门猛地住了嘴。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正在对着最高指挥官咆哮,手掌在桌上拍个不停。
中年的元帅正望着他的眼睛,温厚地笑着。他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的。这才是我们自由军的英雄,在耶拿败军之中力挽狂澜的人,‘强运营’的耐门?索莱顿。”
“对不起,阁下。”耐门讪讪地退开两步,“我失态了。”
克拉德的手指在那个名字上轻轻滑过:“你知道这个黛妮卡?冯?费戈塔女侯爵造成了多少自由军官兵的伤亡吗,上尉?”
“我知道,阁下。但她仍然是你的女儿。”
“黛妮卡?薇伦?冯?费戈塔不是普通的战俘。她是魔法师,共和国公民。共和国公民协助敌军是叛国罪。”
“但叛国罪并不一定需要死刑。她不是军人,从来也不是,不能适用军法。”
克拉德的眼神并无动摇。他只是叹了口气。
“你是在建议我下特别命令来赦免一个手上沾满我们战友鲜血的背叛者吗,上尉?”
耐门的眼眶有点湿润了。他偷偷用手揉了揉眼睛。“这不是赦免,只是另外一次机会。她应当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她甚至还没有开始选择!”
“人生有些东西是不能选择的。”
克拉德站起身来,在帐篷里踱了几步。难捱的沉默。
“就像她不能选择父母一样,我也不能选择女儿。一旦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要为此负上责任。如果我赦免了他,又有谁能赦免我呢?”
“阁下――”
克拉德重重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背过了身。
“我去了昨天晚上的庆功会。”克拉德的话题一转,似乎开始说一些毫无关系的事情,“在那场庆功会上,你神奇的好运和蟑螂一般的生命力是大家谈得最多的事情。”
元帅拿起元帅帽,放在脸上。耐门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军帽不同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而我在那里听不止一个人提到过,‘如果事情这样下去,耐门?索莱顿总有一天会成为自由军元帅’。去执行命令,上尉。”
耐门静静地敬了一个军礼,拿起那份命令,向后转。
在掀起门帘时,他听到克拉德那压得很低的声音。
“我没有猜到这个结局。我曾经想,你会做我的女婿……现在我仍然这么想。”
那往日充满磁性的有力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嘶哑。
*********
索莱顿上尉带着文件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附近几个军官营地都被费戈塔人的炮兵犁了一遍,造成了从家人的照片到掠夺的战利品在内的各种损失。他的营帐有幸逃过了一劫,但里面本来也就没什么东西。
耐门打开自己的行囊,在里面翻找着纸和笔。他记得上次抄完卷轴以后还剩下一些防火纸,附魔墨水应该也有罐新的。他又找出自己正式的玺戒。这枚玺戒是提升为上尉时发下来的,由于太过正式了,他还没用过。
耐门从卷起的羊皮纸裁下两段,开始在封口处书写:“如果我,耐门?索莱顿上尉出了意外,请将此文件转交给安妮?塞菲尔中尉。”
他又拿起另一张,照此办理,又用玺戒按上了对照印。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安妮,请帮我照顾强运营。那些人是我拉上战场的。你是我知道的最可信赖的军官。”
她应该也是能活得最久的军官,他这么想着,又抄了一遍。
写完后,耐门用蜡封了信口,把一卷放在桌上,另外一卷放在上衣口袋里。他摘掉勋章和领章,把披风叠好放进每个军官都有的行李箱里,又从箱子夹层里掏出自己少尉时代的肩章,放进上衣口袋。他回到桌旁,拿起命令书,翻开第二页,看了看,又合上。就像要出发去打仗一样,他穿好军服,背上武装带,挂好佩枪,把新的药水试管塞进内袋。
他走出门去,离开了耶拿军的军营。路上经过了梅蒂?克罗索的营地,在那里簇拥着大批没有轮班的悠闲士兵。耐门停下脚步打听了一番,得知美少女演奏家还没有起床,另外下午慰劳演出的票价已经增加到三瓶红酒或者一瓶蒸馏酒了。他耸了耸肩,没有进去,转身向河边走去。
关押最危险战俘的营地设在王者河畔的一座中型建筑里。耶拿没有监狱,那栋建筑原本是市政厅,加装了全套侦测法阵后临时充当战俘营使用。
“索莱顿上尉,您辛苦了。是来审问战俘的吗?”门口的一名中士敬完军礼,热情地招呼着他。
在整个耶拿军里,不认识耐门?索莱顿上尉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们热切地传说着那个勇敢的年轻人接受元帅密令,在耶拿力挽狂澜的故事。在昨晚的庆功宴上,从西方总军各部赶来的军官络绎不绝,他们高举着酒杯,豪迈地畅饮着。女军官虽然不多,但她们的酒量更为惊人,敬的酒也更难拒绝。直到现在,耐门似乎还能感到宿醉正影响着他的思考能力。
“嗯。”耐门点了点头,出示了文件。
中士扫了两眼,就把整串钥匙给了他:“要去女子监狱?最危险的几个都在那里了。右回廊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