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男人的身侧便是床榻与帷帐。榻上微乱,连同那帐帘也一同被人垂搭着放下。月色并未透过那窗帘与屏风,安静的内卧里却隐约有晚风袭来。原本燥热的夜风今日陡然多了几分寒意,透过那窗纱,透过那门帘,透过那屏风之上的柳绿花红。
&esp;&esp;冷风摆动着素白的帘帐,将步瞻的身形遮挡得愈发结实。
&esp;&esp;于床榻边,零零散散地铺着些碎瓷片。
&esp;&esp;借着微弱的光,姜泠隐约能辨认出来地上摔落的,正是原本放在榻边桌案上的水壶水杯。
&esp;&esp;如此场景,看得姜泠心头一悸。她不免联想到,就在方才,自己于书房中提笔写信之时,仅有一墙之隔的内卧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esp;&esp;步瞻这是发了病。
&esp;&esp;谈钊曾与她讲过,步瞻如今虽无生命危险,可体内的蛊毒仍未驱除。那是一种极顽强的蛊毒,这么多年以来,任凭谈钊带人如何寻医问药,始终得不到此蛊的第二种解法。情蛊情蛊,便是以情作蛊,如若是想解开其蛊毒,那也定然是与情一字有关。
&esp;&esp;可谈钊也知道,主上定不会用那种方法,去解除自己身上的情蛊。
&esp;&esp;如此以来,解蛊之事便就此耽搁着。平日里谈钊会有草药为此毒作缓解,可即便这般,每月将近月圆之事步瞻体内的蛊毒便会发作。那是一种蚀骨钻心的痛,迎着月光洒落入户,立马便有万虫钻入四肢、心窝、脑髓,伴着那一阵阵痛意,中蛊之人逐渐神志不清
&esp;&esp;情字愈浓,蛊毒愈重。
&esp;&esp;而眼前,姜泠迈入房门槛时,根本不能发现内卧中的任何声息。他就这样蜷缩在这般不起眼的一个角落处,用屏风挡着、用床帘遮着。他不愿意让姜泠看到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自己蛊毒发作时的钻心之痛。不用细想,姜泠也能猜到,面前这一滩碎盏与水渍,定是对方蛊毒上涌时的所作所为。
&esp;&esp;可他没有声张。
&esp;&esp;甚至在她推门而入时,也佯装作不在屋内,不敢第一时间发出任何声息。
&esp;&esp;姜泠心想,此时此刻蛊毒正发作的步瞻,定然也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那般狼狈的、神志不清的模样。
&esp;&esp;他是那样一个高傲的人。
&esp;&esp;同样的,他也害怕他因为失了神智,而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
&esp;&esp;想到这里,姜泠的声音愈发碎了。她不忍瞧见步瞻此番模样原本骄恣的天之骄子就这般蜷缩在角落,他的墨发未束、披散在周遭,原本那一袭雪白的素衣衬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esp;&esp;他很虚弱了。
&esp;&esp;眉心微微蹙着,抬起光洁如玉的下颌,凝望向闯入内卧的女子。
&esp;&esp;姜泠的瞳眸间盈满了水光,见到他时,眸光剧烈晃荡着,双眸间的水雾快要盛不住、将要如此流溢出来。
&esp;&esp;见状,男人似是无奈,又轻轻唤了她一声:
&esp;&esp;阿泠。
&esp;&esp;不要哭。
&esp;&esp;明明是他中了蛊,明明是他身上的毒在发作。反过头,倒成了对方来安慰她了。听见步瞻这么一句温柔的声音,姜泠愈发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她咬了咬唇,把头往上仰了仰,以此好将眼泪重新逼回眼眶。
&esp;&esp;女子衣裙落下,在他面前堆成一道清丽的影。那人身上清冷的香气也随之拂来,紧接着,耳畔落下她带着几分心惊的话语。
&esp;&esp;步瞻,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