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山洞被摇曳烛火割裂成明暗碎片,沈承钧盘坐在青石台上,右眼赤金竖瞳在黑暗中灼如鬼火。洛九霄抛来的《周天星斗阵残篇》摊在膝头,泛黄纸页上血渍斑驳的批注刺入眼底——
“九霄可信。”
母亲的字迹。他攥紧书页,指节泛白。洞外暴雨倾盆,水帘顺着岩缝淌成细流,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焦躁。自那日质问洛九霄身份反被讥讽后,师徒间再未多言半句。老道终日倚在洞口刻画星纹,半边身子缠满带血的布条,仿佛那染血绷带下藏着的不是双目,而是能将天地尽收眼底的罗盘。
“窥虚瞳第三重,需引星力入经脉……”
沈承钧低声念诵《千机幻瞳诀》口诀,右眼赤光随呼吸明灭。自洛九霄传授此法,他已能勉强操控异瞳预判三丈内轨迹,可那卷末警告如附骨之疽——
“每日至多三次,过则经脉冻结。”
但今夜不同。指尖抚过残篇扉页的“清云禁地”四字,他望向洞外暴雨中若隐若现的星斗。母亲临终托付的青铜护符在怀中烫,莲花印记与残篇阵图隐隐呼应。洛九霄说这阵法能窥探天机阁动向,但需将窥虚瞳催至第四重。
第四次。烛火爆开一朵灯花。
赤金光芒如毒蛇窜上瞳仁的刹那,沈承钧听见血脉深处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
右眼视野陡然拓宽——雨滴凝滞半空,每一颗水珠都映出洛九霄刻画的星纹轨迹;洞外三只夜枭振翅的弧度、岩缝青苔被雨水冲刷的颤动,乃至地底蚯蚓钻土的频率,尽数化作金色丝线在瞳孔中交织成网。
第四重窥虚,破!
狂喜尚未漫上心头,剧痛便如利锥刺入颅骨。
“呃啊——”
沈承钧踉跄栽倒,右臂重重磕上青石台。寒霜以肉眼可见的度从指尖攀爬,眨眼间整条手臂覆满冰晶。他试图调动护符青光压制反噬,却惊恐现丹田空荡如被抽干——
异瞳仍在失控。
赤金竖瞳暴涨至常人两倍大小,视线所及之处,岩壁“咔嚓”裂开蛛网状焦痕。石台在高温中崩碎,飞溅的碎石尚未触及皮肤便被冰霜冻结,半空悬作诡谲的冰火旋涡。
“找死别拖累老夫!”
黑袍卷着腥风撞入视线。洛九霄一掌劈向他天灵盖,却在触及时化掌为指,染血绷带下渗出黑雾,硬生生将赤金光芒逼回瞳孔。沈承钧咳出带着冰渣的血沫,恍惚看见对方绷带缝隙间闪过星纹刺青——与天机阁影卫领额间一模一样的印记。
苦涩药液灌入喉管的瞬间,冻结的血液重新奔涌。
“天机阁监天司特供的虚灵散……”洛九霄捏着空药瓶冷笑,染血绷带随着动作滑落半截,露出溃烂的眼皮,“滋味如何?”
沈承钧蜷缩在墙角喘息,右眼灼痛稍减,却仍有冰霜在经络间游走。他盯着被撕毁的标签,沙哑开口:“你从哪弄来……”
“偷的,抢的,重要吗?”洛九霄一脚碾碎药瓶,琉璃碎片扎入掌心也浑然不觉,“记住,弱者没资格问为什么。”
洞外惊雷炸响,借着刹那电光,沈承钧瞥见黑袍袖口内密密麻麻的旧伤——刀痕、灼疤、毒斑层层叠叠,最新一道剑伤横贯腕脉,结痂处还渗着黑血。这个总把“弱者”挂在嘴边的男人,究竟拖着怎样千疮百孔的躯体活了百年?
“为什么救我?”
洛九霄刻画星纹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