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鸣一口气点了三杯意式特浓,阮苏苏看得目瞪口呆。“一大早空腹喝这么多咖啡容易猝死。”“求之不得。”阮秋鸣一口干一杯,仰头叹口气道:“猝死至少没有痛苦,我要回我的极乐世界。”阮苏苏不理会她的胡说八道。阮秋鸣自从去年被她爸,也就是阮苏苏的大舅半强迫半威胁的塞进电视台工作后,就一直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宣称是工作压抑了她的天性,束缚了她的灵魂,阻挡了她前进的步伐。“你在那什么鬼酒吧鬼哭狼嚎就能前进!就有灵魂了!还dj火鸡,下个月你要不去上班我就把你剁吧剁吧做成黄焖鸡!”想起大舅中气十足的怒吼,阮苏苏浑身一激灵,劝说道:“工作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吧,你把上班当成一场游戏,所有的同事客户都是npc,工作就是闯关打怪,好像就不那么难受了。”“我就没见过那么难缠的npc!”阮秋鸣又端起一杯一口闷,把咖啡喝出拼酒的架势,然后撸起袖子朝阮苏苏抱怨:“今天早上5点我就被那个大妈的电话打醒,然后6点半陪她来公司蹲人,我当个小记者容易嘛我。不仅要被老头老太太骂,还要被主编骂,还要被网友骂,出去采访好像狗仔上街,风吹日晒,吃不饱睡不好,偶尔还要干体力活,我一个细皮嫩肉的女孩子怎么受得了啊!”细皮嫩肉可真算不上。阮苏苏在心里吐槽,但没说出口,接着她的话问:“什么体力活?”“帮摄像大哥扛机子。不过这大哥比我还累,早上来的时候,你们大楼物业还没开电梯,大哥扛着几十斤的设备爬十八楼。”阮秋鸣说着又叹了口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破钱是非赚不可吗!”阮苏苏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要来自己公司采访,估计是又碰到什么棘手客户,她忍不住八卦的心思,问道:“你们来公司采访谁啊,又出什么事儿了?”阮秋鸣一脸鄙视地看着她:“你公司还是我公司啊,你问我。”“我现在做理赔嘛,舆情这块又不归我管,我哪里知道。”阮秋鸣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起来:“这个张大妈在你们销售那买了保险,现在又说买不了了,可真逗。”张大妈一周前在全安人寿保险线下网点购买了一份3年交重疾险,先扣款后审核。保险公司在承保前会审查投保人是否符合该产品的投保条件,若不符合则会全额退款。全安公司审查后发现张大妈患有糖尿病,因此她不具备购买重疾险的资格。核保不通过这种事在保险公司时常发生,阮苏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问阮秋鸣:“公司都给她退钱了,她还来干什么,难道她还非要买啊?”“no,这么普通的剧情发展怎么会惊得动我们节目组。”阮秋鸣摆了摆手,继续说:“这大妈要你们给赔偿。”“呵,这要哪门子赔偿。”阮苏苏嘲讽地笑了笑。“她说她上礼拜买了一支股票,涨停4天赚了一大笔。如果不是买了你们公司的保险,她会把这笔保费也投进股市里,就能赚更多了。所以现在她要求你们赔偿她的损失。”阮苏苏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边咳边笑,笑得说不出话。“离谱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这大妈什么脑回路啊,”阮苏苏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终于缓过劲来,“薛定谔的收益嘛。指不定这笔钱投进去被割韭菜了。”阮秋鸣撇撇嘴没说话,她在电视台做社会新闻记者的这一年中,碰上了无数奇葩,这个大妈还只是其中的低端选手而已,不足为奇。阮苏苏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站起身来说:“我去上班了,你还上来吗?”“不去了,你们那个前台根本不让记者进。”阮秋鸣摇了摇头说:“就摄像大哥还坚持不懈地扛着家伙在门口拍呢,我是真吃不消。”“那我先撤了,你在这等着吧。”说完阮苏苏提着包往外走,刚走两步又想到什么,转头提醒道:“下午记得帮我去接音音啊,我有个会,实在没空。”阮秋鸣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我办事你放心。”6保险金阮苏苏刚进办公室,电脑还在开机中,正打算接杯水上个厕所摸会儿鱼,就被同事急匆匆拉去开会了。她猜测不会是刚才和阮秋鸣谈论的张大妈的事吧,但那点小争论对保险公司来说不算什么,给当事人送点小礼品息事宁人,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上个晚间六点半的社会新闻而已,丢脸的是张大妈也不是公司,哪里需要大张旗鼓一大早开会,而且这事好像和他们运营部没什么关系吧。阮苏苏和各部门“平民”员工代表在会议室傻坐了十几分钟,会议还没开始,她刚想溜出去上个卫生间,公司总经理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合规部、运营部、市场部总监。嚯,这么大阵仗。阮苏苏正了正坐姿,心想她这样的职场摸鱼小能手哪里配和大领导们开会。“今天一早叫大家来开会,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哪次开会不是重要的事,这套说辞阮苏苏已经听腻了,她心不在焉地拿着笔在本子上涂涂写写,思绪已经神游到窗外的蓝天白云里。整场会议她只获取了几个关键词,公司被告,需要派人处理,没了。“运营这边怎么说,当时负责理赔的是谁?”“是小白,但她上周开始休产假,也不好再把人叫回来。”运营部总监思索着在自己部门员工身上扫了一圈,最后一锤定音:“苏苏,这件事情你来负责吧,回头我把资料发给你。”阮苏苏吓了一跳,怎么好好得突然点到自己,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点头:“好的孙总,我会继续跟进的。”一头雾水的阮苏苏强打起精神,终于在后续会议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拼凑出案子的大概情况。全安人寿保险公司一个半月前受理了一份十年交终身寿险的保单理赔服务。该保单于二十三年前生效,每期保费10万元,缴费期满,共计保费100万元。投保人和被保险人都是一位叫陈潮水的男人,受益人只约定了配偶身份,并未指定具体姓名。陈潮水于两个半月前去世,按照他留下的录音遗嘱以及保单信息,全安公司将陈潮水的身故保险金赔付给受益人,也就是他的现任妻子胡琴,共计268万余。看似是一次完美的赔付过程,但其中漏洞百出。这份保单的被保险人一直都是陈潮水,受益人也一直是配偶身份,但最开始的投保人不是陈潮水本人,而是她的前妻。后来两人离婚,陈潮水才向保险公司申请将投保人改成自己。按照保险法规定,当受益人只约定身份关系,未指定具体人时,若投保人与被保险人是同一人,根据保险事故发生时与被保险人的身份关系确定受益人;但如果投保人与被保险人不是同一人则根据保险合同成立时与被保险人的身份关系确定受益人。也就是说,根据二十三年前保险合同生效时的情况,这笔保险金应该赔付给陈潮水前妻;但按照当前的保险合同信息,这笔保险金就应该给陈潮水的现任妻子胡琴。阮苏苏的同事白潇知道这笔保单存在争议,但她在理赔期间并未联系到陈潮水前妻及其家人,因此白潇在30天理赔时效到期前,把这笔钱赔付给了胡琴。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但陈潮水与前妻的儿子上周突然出现,并将全安人寿保险公司告上法庭,理由是不满意此次理赔结果,要求重新分配保险金。最近正值公司上市的关键时期,银保监会的监管力度也大大增强,公司经不起一点负面舆论,再者陈潮水案件涉及的金额也比较大,因此高管们组织了这次晨会,希望员工积极配合,快速处理这次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