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太监福海伏地不敢抬头:"娘娘息怒,老奴听说。。。。。。昨夜有黑衣人行刺东宫,怕是二皇子。。。。。。"
"够了!"皇后将密报掷入火盆,看着"男胎夭折"四字在火焰中扭曲,"不管是谁动的手,只要那孽种没了。。。。。。"她眼中闪过阴鸷,"去告诉太子,本宫明日便去探望安氏,好好安慰她这丧子之痛。"
三日后,安明玥倚在素白帐幔中,望着窗外飘落的纸钱。太医说她伤了根本,此生恐难再孕。采薇捧着药碗跪在榻前,泪水滴在青瓷碗沿:"娘娘,太子殿下在朝堂上弹劾钟相了。。。。。。"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环佩叮当声。钟玉鸾身着素色罗裙踏入,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妹妹节哀,本宫特意求来波斯进贡的安神香。。。。。。"她忽然瞥见妆奁上的金锁——那是萧千钰为胎儿准备的满月礼。
安明玥猛地抓住金锁,金片划破掌心:"太子妃娘娘是来看笑话的?"她撑起身子,眼底血丝密布,"你以为没了这个孩子,殿下就会忘了当日你持鞭相向?"
"放肆!"钟玉鸾甩袖打翻药碗,"不过是个没了的庶子,也敢和本宫。。。。。。"
"住口!"萧千钰的怒吼震得殿梁落尘。他大步上前将安明玥护在身后,玄色朝服上还带着早朝的霜气,"钟玉鸾,你当真以为有钟家撑腰便可无法无天?"他从袖中抽出弹劾奏折,"漕运贪墨案证据确凿,钟相今日已被下狱!"
钟玉鸾脸色骤变,踉跄后退撞上博古架。青瓷花瓶碎裂声中,她终于看清萧千钰眼中的恨意——那是比腊月寒风更冷的冰刃。安明玥望着丈夫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初遇时他在御花园为自己拾起玉佩的模样。原来最锋利的刀,往往藏在最温柔的鞘中。
宫墙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萧千钰轻轻擦去安明玥掌心的血,将金锁重新系回她颈间。这个失去的孩子,终将成为刺向仇敌的利刃,也成为他们之间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雪越下越大,将东宫的血色,悄然掩埋在岁月深处。
惊蛰雷声响彻云霄。养心殿内,皇帝将密报重重拍在龙案上,朱砂御批的"满门抄斩"四字在烛火下泛着暗红,仿佛浸了血。殿外暴雨倾盆,雨帘中影影绰绰的侍卫甲胄映着闪电,恍若阎罗殿前的鬼卒。
"钟家竟敢私铸兵器!"皇帝抓起案头的青铜剑,剑锋削断笔杆,"朕待他不薄,竟妄图谋逆!"他望向阶下跪着的大理寺卿,眼中杀意翻涌,"三日后菜市口行刑,一个活口不留。"
消息传入东宫时,萧千钰正在擦拭安明玥梳妆匣里的金锁。鎏金麒麟在他指间冰凉刺骨,恍惚间又看见那个雪夜,玥儿抱着死去的孩儿泣血的模样。"殿下!"采薇撞开殿门,发髻散乱,"钟家。。。钟家满门被抄了!"
安明玥手中的药碗"啪嗒"坠地,碎瓷溅上她新换的月白裙裾。她想起半月前父亲来信中提到的"钟家异动",此刻终于明白那些隐晦字句背后的血雨腥风。萧千钰猛地起身,玄色衣袍扫落案上奏折:"走,去坤宁宫!"
坤宁宫的鎏金兽首香炉早已冷透。钟玉鸾披散着头发,赤脚踩在满地狼藉中,凤冠上的东珠散落如泪。当萧千钰撞开殿门时,正见她将翡翠护甲一片片掰碎,鲜血顺着指尖滴落:"来杀我了?"她仰头大笑,"萧千钰,你以为扳倒钟家就能护住那个贱人?"
"住口!"萧千钰攥住她手腕,"你可知钟家私藏甲胄三千,意图谋反?"
"谋反?"钟玉鸾突然安静下来,眼神空洞望向殿外的雨幕,"我父亲不过是想保住我的太子妃之位。。。他说只要等你登基,钟家就是开国元勋。。。"她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可惜他忘了,在这宫里,活着的人才配谈功勋。"
第二日清晨,囚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京城。钟家老少三百余口披麻戴锁,在雨中被押往菜市口。百姓们挤在朱雀大街两侧,看着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白发苍苍跪在囚车上,脖颈间的枷锁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
"时辰到——"监斩官掷下令牌。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的瞬间,一道惊雷劈开云层。安明玥站在东宫角楼,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血雾,突然想起初入宫时,钟玉鸾戴着凤冠对镜自赏的模样。原来再华贵的金冠,也抵不过帝王一道诏书。
当夜,冷宫传来消息:前太子妃钟氏三尺白绫悬梁自尽。萧千钰捏着皇后托人送来的绝笔信,信上只有八个血字:"生为裴家人,死作裴家鬼"。他将信纸投入火盆,看着灰烬被穿堂风卷起,突然想起儿时母亲教他读《韩非子》:"主失其神,虎随其后;主上不知,虎将为狗。"
三日后,皇帝在太极殿宴请群臣。萧千钰望着阶下觥筹交错的百官,忽然觉得这巍峨宫阙宛如一座巨大的坟茔。安明玥为他斟酒时,腕间的金锁轻轻晃动——那本该挂在他们孩儿颈间的饰物,此刻却成了裴家灭族的无声见证。
宫墙外,春雨仍在淅沥。被血水浸透的菜市口土地上,嫩绿的新芽正破土而出,在血色中绽放出诡异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