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昭阳殿,海棠开得如火如荼,将满院琉璃瓦染成胭脂色。太子妃苏陌璃端坐在主位,月白织金襦裙上的兰草纹随着动作轻晃,手中鎏金护甲划过茶盏边缘,发出细碎声响。阶下环坐着七位妾室,各色罗裙铺开如百花争艳,唯有三位隆起的小腹在春色里格外惹眼。
“妹妹们都近些坐。”苏陌璃放下茶盏,目光扫过沈忠贞苍白的面容、白采薇刻意装点的珠翠,以及谢晨曦藏在广袖下微微颤抖的手,“今日本宫备了江南进贡的碧螺春,还有扬州厨子新做的琼花酥。”
话音未落,裴明霜已轻笑出声。这位出身将门的侧妃斜倚在湘妃榻上,猩红裙裾扫过满地海棠,“姐姐总是这般体贴。只是听闻沈妹妹有孕后胃口不佳,不知这琼花酥合不合口味?”她刻意加重“沈妹妹”三字,引得楚明霞掩帕窃笑。
沈忠贞攥紧绣帕,腹中突然传来胎动。自三个月前诊出喜脉,她便成了众矢之的,白采薇送来的安神汤里藏着红花,谢晨曦晨起呕吐时被人故意推搡的画面犹在眼前。此刻她强撑着起身福礼,“多谢姐姐挂念,倒是白良娣与谢良媛,双身子更该当心。”
白采薇抚着小腹娇嗔:“沈姐姐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不会照顾自己。”她腕间的玉镯撞出清脆声响,“不过说起当心,前日江良媛在回廊摔碎茶盏,可把妾身吓得不轻。”
江若云脸色骤变,攥着裙摆的手指泛白。那日她确实不慎跌倒,却分明看见唐婉兮的裙角在拐角处一闪而过。这位最得太子宠爱的侍妾正倚在窗边,素白襦裙上绣着并蒂莲,眼波流转间尽是无辜:“姐姐们可别冤枉我,若云妹妹向来粗心。”
温婉宁突然轻咳一声,打断剑拔弩张的气氛。她将新沏的茶盏推给苏陌璃,柔声道:“姐姐尝尝这茶,今年的明前茶确实比往年更鲜。”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侧妃向来不争不抢,可此刻袖中的密信却烫得她指尖发颤——皇后党羽正在散播“七美同聚,恐犯冲煞”的流言。
苏陌璃抿了口茶,目光扫过众人。她注意到沈忠贞藏在袖中的帕子染着淡红,白采薇强撑的笑意下眼底青黑,还有谢晨曦偷偷按在小腹上的手。“既然妹妹们都在,本宫便说件事。”她取出内务府的册子,“下月十五,宫中要办赏荷宴,太子殿下特意嘱咐,让我们都好好准备。”
殿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海棠飘落的声音。唐婉兮转着鎏金护甲轻笑:“姐姐这是要我们争奇斗艳?”她故意凑近沈忠贞,“只是几位有身孕的妹妹,怕是只能素着面去了。”
“素面朝天又如何?”沈忠贞突然抬头,眼中闪过寒光,“比起那些涂脂抹粉藏祸心的,倒更显得干净。”她想起昨夜萧忆痕握着她的手说“万事有我”,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母亲的勇气,又轻轻动了一下。
苏陌璃拍案而起,护甲重重砸在案几上:“够了!”她环视众人,“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你们却在此勾心斗角。若再传出什么闲话……”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本宫绝不轻饶。”
散席时,沈忠贞扶着腰走在最后。暮色中的海棠花瓣落在她肩头,恍惚间竟像是扬州的琼花。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她转身看见苏陌璃提着裙摆追来,手中捧着个锦盒:“这是张院正新配的安胎药,每日煎服。”
沈忠贞望着太子妃眼底的关切,忽然想起初入府时,也是这样一个春日,苏陌璃教她辨认账本上的蝇头小字。“谢姐姐。”她福礼时,腹中的孩子又动了一下,这次,是带着希望的胎动。
宫墙外,更鼓声渐起。太子府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着满院海棠,恍若一场未醒的绮梦。而这场关于子嗣、宠爱与权谋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