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队的姑娘们看着柳曦站起身,僵僵地走回边角,好不容易找到节拍开始做跳步串,没有意识到泪水已经爬过了她们每个人的面庞。
立转转到三圈时就是一个踉跄,尝试1440失败;后直900接前直180,向前跌了一步;后屈两周的结束串,展体超级不足差点亲吻大地。应该没有人能做到在砸成这样之后还能保持清醒镇定吧,站起来之后柳曦浑然如一具被发条催动着的行尸走肉,能够把预定的动作都完成下来都是几年积累下来的肌肉记忆造就的奇迹,发挥得自然七荤八素,糟糕透顶。
“为什么?”
章龄的眼睛都是红通通的,他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冲不怒了,也不再摔椅子砸杯子了,整个人萧索地站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情绪。
“柳曦,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我……我……”柳曦红色的眼影一瞬间被泪水晕染得满脸都是,她抽噎着,每说一个字都像费尽了全身力气:“做540的时候,碰到右边小腿,又抽了一下……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
“唉,你……不中用啊。”章龄扭过头,只留了这么一句评语——字字痛彻心扉。
“曦曦,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支队伍,赢了一起狂,输了一起扛。”是似曾相识的场景,简秋宁绞尽脑汁想到了该说些什么话,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冰冷。
5。7,6。466,12。266。分数是铁面无情的,“完了”这两个字带来的阴影,狞笑着牢牢地包裹住了整支华国队。
十几分钟前还在憧憬着保铜争银的华国队,现下能不能拿到奖牌,主动权根本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不是没侥幸地期望过对手也会失误,没准还会是接二连三地砸,或者一砸丢掉好多分。奈何侥幸心理终究是没有用的,华国队的失误只会更助长对手的士气,而自由操本就是英国队的最强项,三位选手的理论难度都上六,直体旋、团身720旋、阿拉伯前屈两周等高难度空翻一应俱全。
同样可怕的是打分中明显的风向改变:刚才华国队的平衡木和前两个自由操,裁判还是挺客气甚至手松的。然而英国队的这三个自由操,14。566、14。633、14。733,全部比资格赛得分更可观,固然也是她们自己的发挥神勇,但也不能否认E分待遇上小小的升级。本来嘛,这是人家的主场啊,难道不捧一路全顺进步明显的东道主,去捧一支失误连连的队伍吗?
俄罗斯队倒是在这一轮接连出现了两人掉木,但她们前两项的分够优越,即使掉了两个,也绝不可能落到华国队后头去。简秋宁疯了一样从运动包底部揪出本子和笔,好几次列错了竖式之后终于算了个明白:以资格赛的跳马分数参考,只要英国队正常发挥,华国队是绝对不可能超过了……即使自己的900能够完美发挥,也不可能。
“宁姐,我们是不是要第四了?”
秦望儿忽然走过来,仔细地看着简秋宁手中的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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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是。”
从“清醒地意识到”到残忍的话语可以如锋利的刀片般出口,是谁的心脏又一次被割得鲜血淋漓。
“那我如果上场,是不是能挽回一些?”秦望儿眨着圆眼睛,眼里的懂事和沉重与她娇小可爱的形象形成了荒谬的反差。
“元宝,你想干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张卉厉声怒斥,眉毛都立了起来。“简秋宁,你还嫌带坏的人少是吧?还嫌不够乱吗?!”
简秋宁的脑海里涌动着疯狂的情绪,求稳定,保平安,现在的华国队还有资格谈这些吗?既然只求稳定的话除了等对手失误别无争求奖牌的方法,掂量利弊得失耗费不过全是无用功,倒不如奋力一搏,往命运赌盘上再压一注。诚然,输的可能性很大,赢了也未必会有实际意义,但对于“失败者”来说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更无所谓输不起。
“元宝,你敢不敢跳?不需要把握,压力其实也没有那么大,即使你跳成了,也就是多增0。5,也未必就保证奖牌。哪怕失败了,哪怕再跳一个零分,横竖就是没牌子,也不会更差了。第四名和第八名没什么区别。”简秋宁紧紧咬着牙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镇定。
一旁的杜明暖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紧接着便会过意来:“我跳是没问题的,绝对没有强求的意思。不过你跳的话确实有机会拿更高的分,要是你觉得可以的话,就去试试吧,保护好自己。”
三人对视,秦望儿的眼神慢慢地燃起了神采,不再犹豫和躲闪。
“宁姐,我去。我会尽力。”
“好,去吧,宁姐相信你。”秦望儿扑上前去,紧紧地搂住简秋宁肩膀,那一刻的拥抱超越了血脉亲情的联结,是世界上最密切的联结与盟誓。本来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沉重时刻,却被杜明暖一句话变得轻松:“哈,快让姐姐给你补补妆,我今天连酱油都没打成,就只能当一当勤务兵了。”
英国队的跳马配置是三个尤尔琴科720,也可以说是争夺团体奖牌的标配吧。说话间第一个已经成功,作为一支新发展起来的队伍,英国队非常注意紧跟FIG提倡的潮流,选材偏向力量型,动作注重高远度和动力性。14。966,华国队的奖牌希望似乎又渺远了一点。
简秋宁忽然转过头来,毫不意外地对上了莫青如的眸子。
“莫青如,你后悔吗?”
她第一次直呼这位前辈的名字,淡漠的声音如一片雪花飘坠落地。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态度,纵使简秋宁愿意相信善良,也挡不住恶之花在阴暗之处繁衍生长。莫青如本来就不符合“性本善”的定义,从撺掇队友上难度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都可能产生噩梦般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