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比如姜青禾觉得非常之丑的布料,那种像是各种颜色印串了的,花花绿绿到极致,蔓蔓就很喜欢,要做窗帘。
&esp;&esp;还有镜子,她放在桌子上,这样她可以一坐下就看见自己的脸。姜青禾笑她这么小就晓得美丑,但还是给她买了面最大最清楚的。
&esp;&esp;以及蔓蔓非要在屋里挂两个大红灯笼,她理直气壮地说:“红的好看,我总不能挂白的呀。”
&esp;&esp;最后零零散散买了一大堆回家,还得大半夜点灯熬油陪她装扮屋子,看她把布老虎一个个掏出来摆在炕头,分别取名。
&esp;&esp;丑兮兮的布也挂在了窗户边,大镜子要摆好,抽屉里有了头花和梳子,还有各种发绳。
&esp;&esp;大衣柜里挂上了她的衣服,花花地毯铺在窗边,墙上也挂了,那两个小灯笼挂在了门边,进屋的木门还悬了个牌,蔓蔓的小屋。
&esp;&esp;当屋子从空着到逐渐塞满,甚至能看见架子上有很多零散的玩具,卷起来的纸和毛笔、墨水、挂了一排的零食,一个放在桌子上很大的存钱罐。
&esp;&esp;以及炕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厚重的棉被,在冬天的雪即将全部化完的时候,蔓蔓搬进了她的新房间,学着自己睡。
&esp;&esp;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屋子逐渐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每一天起床都要跑去看看她的新房间,到后面自己学着铺了床,她看着这屋子才说要自己睡。
&esp;&esp;那天姜青禾还烧了一桌菜,来庆祝她的勇敢。
&esp;&esp;当然不要辜负土地
&esp;&esp;立春早早过去,初春却刚来临,经过雪水的浇灌,万物迎来新生。
&esp;&esp;去年地里那不过小半茬的麦苗齐齐蹿高返青,田间地头满是野草,春山上的草木从枯黄到新绿。
&esp;&esp;平西草原的牧草蓬蓬勃勃钻了出来,厚实的草层绵延不绝地遮盖住黄土地,原先种过草籽的地方,今年又冒出了新芽。去年冬飞转南的禽鸟落在木架子上,在原先的水泡子里下蛋产卵孵化。
&esp;&esp;最大的湖泊迎来了绿翅鸭和天鹅在水里刨游,棕头鸥飞来啄水,鼠兔出没,一派生机勃勃。
&esp;&esp;虽然初春还带着些许冷意,姜青禾脱去了厚重的棉袄,换上了轻薄的对衫。她带上锄头,跟土长一起走到了去年她们种下灌木的戈壁滩。
&esp;&esp;那时抢着雨后土地墒情好时种下的,后来轮流灌水,那时树苗也没见长,本来戈壁的土质并不好,苗种能成活都该千恩万谢了。
&esp;&esp;但是积雪从底部融化,一点点滋养着灌木的根系,让它扎进更深的土层里。所以姜青禾过了一冬再来看这些苗种,柠条已经从单株变成七股八丫杈,还有向外分叉的意思,上头布满星星点点的嫩芽。
&esp;&esp;花棒在戈壁与黄沙边扎根,渐渐长高,枝芽在微风中摇摆,沙打旺的草叶覆盖了一大片,遮住底下的麦草方格。
&esp;&esp;看见这样的生机盎然后,土长反反复复盘看过每一株苗,脸上浮现了笑意,却又那样复杂。
&esp;&esp;“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旱天,”土长看着此时茂盛的苗种,想到盛夏一连几个月不落雨,在暴晒下又得损一批苗种。
&esp;&esp;“先种下呗,没了再补,”姜青禾绕过柠条走来,她抬头看看天色,问土长,“金凤姐,先量地吧。”
&esp;&esp;她俩今天除了看树苗长得好不好,还是过来丈量土地的,得按一亩地来购买苗种,不再像前面那些地一样随意混种。
&esp;&esp;“俺们这记土地数其实乱得很,别看俺们说是亩,可其实还有斗、石、段、块和垧。这斗和石就是看下籽多少来算,只是这段,俺们说三段为两亩,垧的话,俺也说不好,计数太乱了。”
&esp;&esp;土长指着自己的脚跟姜青禾说:“就俺们贺旗镇底下那么多村落来看,一垧有五百方步的,有四百五方步的,还有四百方步的,简直是胡闹。”
&esp;&esp;“按亩就合算点,俺们把五方尺作为一弓,”土长走过去拿起放在地上的步弓,一个跟开合到极致的圆规一样的器具,她握着上端的把手说:“二百十四弓为一亩。”
&esp;&esp;“这片地是平的,没有弯弯绕绕,测个亩数容易,你今天也能上手,但是到了那些边角荒田合算的话,它又不是方的,就得吃些苦头去一点点划线,把它一块块划成方的再算。”
&esp;&esp;所以要是得在衙门征收前,合算完要开荒地的亩数,那真的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esp;&esp;姜青禾接过步弓,她当然知道测量土地没有那么简单,尤其那些极其不规则的地,要是想精准算出亩数,得花个小半天的时间。
&esp;&esp;但是在戈壁滩这种起伏几近于无,相当于平地的,用步弓翻转测量是容易的,一边走满六十弓,在边角插上树枝,四个角插好就为一亩。
&esp;&esp;在量地时土长不会说话,这种事要很专注,计数不能错误,边缘线也不可以偏移太多,要合乎正确的亩数。
&esp;&esp;测完五亩地后,最前面竖着的木头旁边影子渐渐短了截,姜青禾已经走不动了,她累得一屁股坐在荒滩上。
&esp;&esp;“干不动了?”土长从另一头拎着步弓走过来,坐下拧开羊皮水囊问她。
&esp;&esp;姜青禾指指自己的脚,她今天穿的还是厚底布鞋,但是那些戈壁最不缺的就是石头,很多尤为尖锐的,硌得脚底生疼。
&esp;&esp;她自嘲,“我应该跟马一样在蹄子上钉个脚掌,这石头忒硌脚。”
&esp;&esp;怪不得那些骆驼客带着骆驼走戈壁滩,都得在蹄子上缠上牛皮底,或者钉蹄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