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倪常的眼神悠远地飘向远方,那双年轻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与她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还有一丝…想笑但又必须强行憋住不然就会显得很不合时宜的痛苦。
“全家上下,老老少少,就我一个因为当时恰好在茅房闹肚子,意外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
顾生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什么诸如“节哀顺变,下次上茅房记得多带点纸”之类的话来安慰一下她。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了,下一秒可能会被这位看起来柔弱实则战斗力爆表的姑娘当场打死。
“所以,我这些年拼了命地苦练武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师公子,送上一份‘热辣滚烫’的惊喜大礼包。”
倪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冷笑,配合她手里那根刚刚从菜地里拔出来,还沾着新鲜泥土的胡萝卜,显得特别具有威慑力——如果那根胡萝卜不是用来喂兔子的型号的话。
顾生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仇恨的种子,在姑娘心里埋得可真够深的,都快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然后结出复仇的果实了。
至于顾生后来究竟是怎么稀里糊涂地“帮助”她完成了复仇大业的,那整个过程简直就是一部投资极低、剧情沙雕、令人捧腹的低成本武侠喜剧片。
那天,倪常经过周密计划,约了那位作威作福的太师公子在城外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里进行“友好协商与深入交流”。
顾生呢,他纯属是意外路过,因为他娘临时吩咐他去街角的杂货铺买一瓶上好的酱油,结果他这个路痴又一次成功地迷失了方向。
他手里提溜着那瓶刚打的酱油,晕头转向地一头撞进了那座破败不堪的庙门,然后脚下一滑,非常不偏不倚地,手里的酱油瓶呈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脱手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太师公子那颗保养得油光锃亮、反射着夕阳余晖的脑门。
太师公子,当场就给在场所有人表演了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接后空翻三周半然后脸先着地的托马斯全旋,紧接着便非常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倪常:“……”
顾生:“我…我发誓,我真的只是个出来打酱油的,路过,纯属路过。”
太师公子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狗腿子们一看自家主子都“壮烈牺牲”了,顿时嗷嗷怪叫着,挥舞着拳头就要上来把顾生这个罪魁祸首以及倪常这个“同谋”给当场群殴致死。
倪常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然后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
是的,你没有看错,就是那种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嗑的,普普通通的葵花籽。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一把瓜子当成了独门暗器,每一颗都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打在了那些狗腿子们身上各个关键的麻筋要穴上。
一群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壮汉,瞬间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口吐着意义不明的白沫,眼神涣散地开始怀疑人生,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这种哲学终极问题。
倪常优雅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掸掉了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不省人事的太师公子面前,手法娴熟地从他怀里搜出了一本装订精致的小册子。
“这个,应该就是你这些年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罪证了吧?”
她随手翻开那本小册子一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姿势的小人儿,旁边还歪歪扭扭地配着一些不堪入目的打油诗。
“哟,没看出来啊,太师公子您还是个隐藏在官场中的灵魂画手,这画风,颇有几分抽象派的精髓。”
顾生也好奇地凑过去瞄了一眼,只看了一眼,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这玩意儿,可比他偷偷私藏的那本《如何与杠精友好交流三百回合之独孤九喷秘籍》要劲爆刺激多了。
倪常面无表情地把那本“罪证”往当地官府衙门的大门口那么一丢,顺便还附上了一封言简意赅的匿名举报信,信的核心内容只有八个大字:“查他,往死里查,别客气。”
第二天,权倾朝野的太师府就被查了个底朝天,人赃并获,太师本人也锒铛入狱。
大仇终于得报,倪常看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反而眼神里多了一丝“这就完了?好像也没那么难嘛”的淡淡空虚与失落。
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堪称“一瓶酱油引发的灭门惨案”的离奇事件之后,顾生和倪常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微妙化学变化。
倪常再看顾生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你这个智障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成功升级到了“你这个傻得有点可爱的有趣智障”。
而顾生呢,他对倪常的看法,也从最初的“天哪这个女的好可怕她会不会打死我”悄然转变成了“这个女的好可怕但是好像又有点莫名的可爱是怎么回事”。
在某个夜凉如水,月朗星稀,特别适合谈情说爱的夜晚,倪常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问正在灯下发呆的顾生。
“喂,那个谁,书呆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