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柯蘅叫住她:“你不安慰我两句吗?”
南潇雪反倒奇怪:“你已经做到自己的极限,输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为什么需要安慰?”
轮到南潇雪登台,不止柯蘅和庄婷妍坐在台下,所有能暂停手头工作的演职人员都围拢过来,现场静得像在等待一场正式演出。
南潇雪摆开了身段。
春晓图极尽勾描渲敷,落到南潇雪的舞姿却大道至简。她永远那般轻灵而流畅,令人甚至从她飘逸的身姿,窥探见千年前的丹青手运笔之间藏着怎样的韵律。
行云流水,瑰丽而不落俗,隽永却不沉重,直到最后旋转间带起宫阙里妍雅的清风,好似画师稳稳落下最终一笔,画卷终成。
然而正当南潇雪起势旋转之时,柯蘅和庄婷妍比其他所有人先反应过来——
南潇雪的左脚有疼痛反应。
她很快稳住了重心,顺利的完成了整支舞。
这便是顶尖舞者的能力,只要起舞,就能超越一切微小的瑕疵,给人留下“完美”的印象。
现场凝滞数秒,大家才倏然回过神一般,掌声经久不息。
过了会儿,庄婷妍在休息室找到了南潇雪。
理疗师刚处理完她的左脚,她独自一人正打算小歇,庄婷妍:“那我先不打扰您了。”
南潇雪面色冷淡,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并不满意:“有话快说,别一会儿又来找我。”
“您这样毫无保留的教我,不怕我有一天超越您么?”
南潇雪极少见的挑了下唇角,但那不是笑,理解为某种傲慢的神色或许更恰当:“你想超越我?”
“今天您的那一点瑕疵,让我看到了机会。”庄婷妍道:“我想来问问,您觉得我有机会么?”
年轻的冲劲,总是这般无畏。
南潇雪不以为忤,回眸看了她一眼:“听说你被有些人称作‘小南潇雪’?别急着撇开这个称号,或许你会说不想做某人第二,但这里的南潇雪不是指我,是指我定下的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存在,就是标准。”
“超越我?或许以后有人会做到吧,毕竟谁也不可能违抗自然规律,永远的站在舞台。”
“但是,”南潇雪一双黑眸清冽如斯:“只要我站在舞台上一天,超越我这件事,谁都不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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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婷妍直到关上休息室的门,背手靠在墙边,一颗心还砰砰直跳。
那是她第一次领略到,身为首席舞者,除了技法之外,还需要怀着怎样强大的信念、和永不动摇的决心。
发生这些事时,安常正在故宫,听沈云霭跟同事分析修复思路。
半小时听下来信息量极大,直到沈云霭讲完,安常溜出工作室,在墙角吹冷风换换脑子。
毛悦的电话便是这时打进来的:“你看到新闻了么?”
安常心里一跳,立即点开微博,已有不少大号在转,南潇雪联排时左脚再次受伤,而南潇雪工作室很快辟谣,发声明称只是旧伤出现疼痛反应,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联排和春晚正式演出。
真是这样么?
安常点进微信——她很少用,所以往往跳出的红色未读消息全是广告,这时却瞧见,南潇雪给她发来了两条:
一条是大段文字,详细说了理疗师关于旧伤的分析意见和理疗方案。
另一条则简简单单,只有两个字:【勿念。】
南潇雪曾郑重的答允过她,永远不会让她只能从新闻的只言片语获知自己的消息。
安常握着手机,仰头,故宫的朱红宫墙上,不知什么鸟扑棱棱一飞,前两日积落飞檐的残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