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除了笑还能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一刻:她竟一直以为南潇雪懂她,是否太讽刺?
南潇雪转向她:“我方才在舞台上的那些话,固然可以看作对你个人的评价。可你觉得在需要心神高度投入的艺术类行业,创作者是一个怎样的人,不会无可遮掩的在她作品里呈现出来么?”
“你把这场比赛看得太重,导致自己瞻前顾后,你的作品又怎么可能灵动?你在修复那只北宋玉壶春瓶时分明可以做到极致,现在到底为什么要过多顾虑结果,不敢全心投入?”
安常唇瓣嗫嚅:“你……知道自己这么说有多傲慢么?”
南潇雪望着她。
“你可以不顾虑结果,因为你是一个天才,无论你如何肆意,都有你的天赋为你兜底。可我是一个普通人,我没有你那样的天赋,除了修玉壶春瓶时你给我的巨大灵感,其他时候,我如果一心相信感觉而不多作思量,就会像我在故宫被开除的那次一样,等来现实给我的响亮一巴掌!”
“南老师,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们普通人就是这样生活的。天赋不足以完全指明道路,所以为了把那么一点小小的天赋发挥出来,我们必须反复考量,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这不是谁愿意的,而是因为一旦出错,我们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为随之而来的结果买单。”
“你不理解,是因为你对一切其实都能把握,你从没有真的胆怯过!”
安常从初识南潇雪便已知她的傲慢,相处中也能隐约感受两人观念的分歧。
只是她性子温吞,两人也没有深入交谈机会,直到情绪堆叠至此,再收不住,几乎想一掌向化妆桌拍去。
堪堪忍了,一手撑在化妆桌上,指尖发颤。
南潇雪瞥一眼:“创作者便该至情至性,你若真冲我拍桌子,我还觉得你有几分勇气。”
“你以为我不敢?”
“那你拍啊。”
安常用力一掌拍在桌面,各种眼影盘口红定妆喷雾跟着一震。
南潇雪挑了一下眉,总算牵着眼下那颗浅红小泪痣又有了生动的跃然。
问安常:“你以为我没胆怯过?”
“你以为我没做过全然没把握的事?”
安常喘息未平:“你有么?什么事?”
“喜欢你。”
安常一滞。
“我说没有办法平衡舞台和生活的关系,是因为我清楚,喜欢你这件事一定会分我心神。我不确定这会给我的舞台带来什么影响,但我敢去尝试。”
“不敢的人是你,因为如果我不再是舞台上那个令人崇拜的南潇雪,你对我的感觉说不定就变了。”
安常愣怔一瞬。
她重新回到邶城的勇气,的确来自舞台上的南潇雪。
但她从未自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南潇雪观察她神色,眸光转淡:“安小姐,桌子也拍了,情绪也发泄了,我还要卸妆,你请便吧。”
逐客令下得清晰,安常不得不拉开门。
倪漫和化妆师等在门口,见安常出来装作一顿热聊。
大概她们实在不知道以什么表情面对安常。
或许她们听不到安常和南潇雪在房内说了些什么,但一定听到了方才拍桌的那一声。
只猜测着,是……南仙冲安常拍桌了?
总不至于有人敢冲南仙拍桌……吧?
安常回自己休息室时,看到颜聆歌等在门口:“能跟你聊聊么?”
“不好意思,我现在实在没心情。”
她和唐雨桐共用一间休息室,这会儿唐雨桐已被爸妈接出去庆祝,里面空无一人,她进去套了羽绒服,拿起帆布包离开。
走出电视台,有车冲她鸣笛。
安常看一眼,是毛悦开车来接她了。
她拉开车门坐上去:“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