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工作调来调去阴差阳错,几度与医院失之交臂,打心眼里已经放弃了的志愿,却突然出现转机、落到了她的身上、还真是有点意外;也许这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成长在军人家庭和部队大院的忆江南,从小就接受“军人的天职是服从”的教育,组织决定服从分配,这已经是一种骨子里的习惯了!
接到工厂劳资科正式通知,新的工作岗位就在工厂卫生所;拿着介绍信,便去报到。
在总务科转粮油关系,这才发现粮食定量变化了。
卫生所属于工厂的机关单位,粮食定量每个月只有38斤;忆江南顿时感觉到很遗憾,在部队粮食定量是每月45斤大米。
超强体力的连队战士生活,把女兵们都培养成了一个个的“大胃王”。
通讯兵连队的女兵饭量最高记录,一顿吃过12个大包子,忆江南不是最彪悍的那一组人,但是大包子大馒头一顿也吃过4、5个;现在粮食定量降低、万一吃不饱饭,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了。
工厂卫生所有2位所长,俞秀英所长是一位高个苗条皮肤白皙、很漂亮的女医生,30多岁,说话声音非常悦耳动听、她是党员分管行政工作;刘厚文副所长是一位胖乎乎的敦厚男医生,50多岁,是部队去年刚转业回来的团级技术干部,他是分管业务的。
两位所长介绍了卫生所的情况,工厂卫生所医务工作者一共12人,没有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医师,只有6、7个中专卫校学历的医护人员;还有一小半人是师傅带徒弟上岗再边学边干的。
厂卫生所涉猎很广,必须是内外妇儿骨科、中医中西药方剂都要懂一点的“万金油”型的复合人才。除了工人们的劳动保障,平时还要给职工家属、周边农村的村民看病治疗、打预防针;凡是在卫生所工作的人员,只要穿上了白大褂,不分医生护士护工发药的,工人们倒是一律都尊称为“某某医生”。
卫生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护理人员,也就是干一些与医疗技术不太密切的勤杂工作。
忆江南把这作为一种考验,立即非常爽快地表态:“只要是工作需要,无论干什么都没有问题,坚决服从分配,干好每一件事情!”
第二章为工人阶级服务
忆江南立即拿出了实际行动,每天提前上班,先洒水扫地再擦桌子,整理好各个诊室办公桌上的书籍报纸;搞好了卫生、再洗医疗器械,做绷带纱布和敷料棉签,打包后用高压锅消毒、备用。几年前,忆江南刚进工厂那会,在卫生所接受过“赤脚医生”基础培训;学会了打预防针,战前急救包扎,骨折的紧急临时固定、知道了酒精红汞碘伏紫药水松节油的用法。
虽然已经好几年没做了,年轻人学习能力强上手非常快,一周下来就已经很像那么一回事了,谁也看不出来是个新手。
下班前,再主动收拾各个诊室的东西,把卫生所的卫生打扫干净;给晚上值班的医生准备好有关医疗器械、敷料纱布、小手术包。
这个卫生所很小、总共就那么5、6间房间,不一会就打扫好了;这些工作与部队的军事训练相比较,简直就是毛毛雨、太轻松了;无需日晒雨淋,只要手脚麻利。
关键是工作态度,要热情要谦虚要勤快、要不耻下问;别的医生给人看病时,只要有眼力有耳朵有嘴巴有记性就可以学习到有用的东西。
忆江南惊奇的是,有一家三口都在卫生所一起上班的。靠近60岁的老柳医生原来是一个国民党的军医,外科的技术还不错、很得工人们的信任;他的妻子路医生,娇小玲珑肤白貌美,是干内儿科的;女儿小柳是做护士的。
卫生所的同事们经常会开玩笑:“共军的刘军医与国军的柳军医一起共事,为工人阶级服务、就是国共合作的典范”。
在工厂里,一家三代数口成员比如爷爷孙子、夫妻两人、或兄弟姐妹都在一个厂子里面上班的、并不少见;工人家庭讲究的是,一种职业、技能或手艺的传承。
有空的时间,大家在一起做棉签做敷料,一边就聊天。
卫生所的冯治明医生,也是部队士兵退伍回来的,他在连队是当卫生员的。他听说忆江南工龄加军龄不满8年、只差2个半月时间,真心为她感到遗憾:“你完全可以在部队多呆一段时间,凑满了8年再回来,就可以拿到每月43元的工资了”。
忆江南笑道:“在部队施工得了腰肌劳损,有人出点子、叫我去住院几个月的;老爷子思想很革命化,写信要我服从组织决定,。。。。。。临走时,部队给了医疗补贴100元,已经是很照顾了”。
冯治明说;“领这种补贴,是要进档案的、很些人担心回来以后怕影响工作安排,都不敢要的”。
忆江南回答:“连长说,入伍前有工作单位的就不用担心,还非要发给我”。
再说起文化大革命期间,两派群众组织搞武斗开枪打人,陕北红军唐胜利厂长的儿子被一颗子弹打了三个窟窿,子弹还留在肩胛处身体内。当时找不到其他医生,厂长夫人康秀兰不顾一切,硬是揪住柳老医生不放,也不顾他死劲求饶:“你去找别人吧,我是国民党的军医,你们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万一弄不好出了事情,我就成了阶级报复”。
康阿姨那也是走南闯北的老兵了,看着昏迷不醒的儿子,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下命令:“你马上给我把子弹取出来,否则我现在就饶不了你、你这个老反革命分子”。
就这样,被揪着衣领的“老反革命分子”、硬是被迫救了共产党高级干部儿子的一条性命。
闲聊当中,路医生还告诉忆江南:咱们工厂还有国民党副总统的妻甥、他是50年代清华大学最热门的电机系专业毕业生,就在技术科工作;那还是筹备中央机械厂阶段,分配到我们工厂里来的上海人,少年才俊、肚子里面是有真货的。
忆江南是见过那位名叫易立刚的“资产阶级孝子贤孙”的。
……
只是他快40岁了,还不结婚,比别人更显沉默。
忆江南感叹,咱们这个工厂还真是海纳百川藏龙卧虎啊。
卫生所的同事们,对这个开朗活泼的忆江南很是热情,一点都不保守很是乐意指点一二;很快,忆江南就熟悉了新工作,与卫生所的全体工作人员打成一片。
内科邓文昌医生,是一位40多岁的男医生,戴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消瘦的身材高高的个子,经常会到工厂的家属区出诊、为那些行动不便的病人上门服务;每到要出诊的时候,就会带上忆江南一块去。
邓医生是那种中西医结合型的实用人才。他每次都是先给病人搭脉,再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听诊,教忆江南给病人量血压数心跳呼吸次数,怎么样使用听诊器……回来的路上再教她要注意哪些事项。“你在面对病人的时候,要注意侧开脸部,不要正面对着病人的口鼻呼吸,否则不就是面对面的直接气息对流吗?你要学会怎么样保护自己、预防交叉感染”。
忆江南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操作,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那样的近距离,自己傻乎乎地直面病人,口鼻相对直接交流呼吸了好几分钟,又没有戴口罩,不由地感到了毛骨悚然。幸亏那个病人是一个老年慢性疾病,如果是一个呼吸道疾病,就要自讨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