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逢还是淡淡的微笑,平静地道:“文罗师太不认得我不要紧,我想求文罗师太一事。”
祁逢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文罗,只是看着地上,让人看起来莫名忧伤,文罗莫名有点触动。
只听她轻声说:“我是盛京贺家的孙女祁逢。七岁因身子不好送到乡庄安养,今日月夕,其他乡户都去祈福赶集,而乡庄走水,只剩我们二人逃了出来。”
“我们二人带着个孩子,想起之前乡庄人们说过北边有座建善寺,所以我们就朝北边走,走到傍晚,这才找到这。”女孩子声音淡淡,平静地讲述自己的遭遇,却让人怜惜。
祁逢的目光转向小平安,轻声叹了口气,说道:“这孩子叫做1平安,也是我们乡村一户人家的。大人没跑出来,这孩子跟着我们饿了一天。”
女孩子的目光重新看向文罗,眼神里带了希冀:“我想请文罗师太写一封信寄给京城祁家,我想回家。”
文罗自认不是什么好帮忙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是真的有让她起恻隐之心。但她没有马上应下,反问道:“姑娘又是怎么知道文罗在此处呢?”
祁逢只是淡笑,道:“我七岁之前仍待在京城,身为孩童之时,听说过大理寺卿穆大人的掌上明珠削发为尼,后来到了乡庄,听说建善寺在修缮,有位文罗师太被请来讲经。”
祁逢神色从容,继续道:“听闻文罗师太举止大方,容貌姣好,对人宽厚仁慈,年纪也不大,正好能与出身穆家的嫡女对上。”
文罗笑了一声,声音里藏不住赏识:“祁大小姐很聪明。”
或许是祁逢的经历触动到了文罗,她应了下来,目光都变得和蔼了些,像一个母亲,摸了摸祁逢的头,轻声细语的道:“等你父亲来接你前,就先在这住着吧。”
文罗瞧着平安,突然有了主意:“这孩子,你们也没办法带回京城。不如就留在此处,当个小和尚。”
祁逢自是听从:“一切依师太说的。”
文罗抱起平安,平安见着生人,倒也没有哭闹,只是自顾自的玩着手。
文罗见了,有些欢喜,又有些暗自伤神。她抱走了平安,打算为他寻些米粥。又嘱咐僧人将她们带到二楼后院的住处去。
祁逢她们跟着僧人往楼下走。路上,霜见对着祁逢小声嘀咕:“姑娘刚说的一番话,任谁听了都要流下泪来。”
祁逢没有应她的话,心里想道,她还是成功了。
事实上,她说的倒是不见得多感人,只是找对了听的人。
文罗父亲是大理寺卿,而她的母亲贺鸣秋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穆父同贺父是同僚,两家也常来往。因此她并没有说自己是祁家小姐,反而说是贺家的孙女。
至于她说的一番话,应当是戳中了早年丧子的文罗的心。
文罗身为穆家大小姐,豆蔻之年认识了一位来盛京游玩的浪荡公子哥。
明知不可托付终身,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文罗怀上了孩子,而那位公子哥却跑了。天高水远,文罗连人家从哪来的都不知道,穆父得知后大怒,将其禁足。
而文罗也因为身体不好,失去了这个孩子。
文罗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等身体重新调理好后,便削发为尼。穆父不愿意,但也不了了之。
若说文罗确实看淡了滚滚红尘,唯独耿耿于怀的,便是她死去的孩子。
祁逢出乡庄带上平安,一来是孩子是无辜的,二来则是想着用这个来唤起文罗那点失去孩子的恻隐。
僧人将她们送到一间空余的屋子,祁逢对僧人道过谢,便与霜见进了屋。
屋子估计是常常有人打扫,很干净,没有很宽阔,一床一桌几,对于她们二人来说,已是足够的了。
霜见去烧了些水,僧人送来两件合适的素衣,祁逢沐浴后,坐在床边,擦拭着湿发。
女子眼眸低垂,睫羽遮住眼眸,看不清情绪。
不知道乡户们看到烧焦的乡庄会是什么神情呢,女子笑意淡淡,看了眼窗外的墨色,夜又深了啊。
另一座山头,有人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