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聪明一生,靠自己的力量救了无数人,却偏偏救不了你娘。他甚至跑到蜀地青城山的道观,沿着那一千多的石阶,一路跪拜,只求一个以命换命。”
这些事情,李妍从来未曾听说过。
她诧异回头,看着两鬓已经斑白的彭兴州,不知该如何接话。
“后来,青城山的老道看他拜得一身是血,实是又虔诚又可怜,就跟他讲,若积大德行,行大善事,兴许苍天能网开一面。”
彭兴州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若自己去了京城,势必是踩在刀刃上跳舞,若是被发现,最好的情况是李家以欺君之罪灭门,最坏的情况是我们所有人,我、柳青青、梅开言……我们所有人,全都得死。”
他笑了:“我是真真佩服你爹。如果是我,我做不出那样的选择。我在酒桌上奚落他,说他为了个女人居然要去京城当官,一个土匪你当什么官?最起码,也得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家伙啊对不对?”
谁成想,这句话点醒了李清风。
他洗掉身份,即刻上京,就像天命之子一般,披巾斩棘。
说到这,彭兴州抬手,捂着自己的双眼,深吸一口气。
他颤抖着,哽咽着,在时隔多年之后,在故人之子面前,落下两行清泪:“对不起啊孩子,对不起啊……”
很多年前,彭兴州作为彭家没机会继承盗门的那个孩子,信奉的是及时行乐。
他那时是打心眼里觉得李清风缺根筋,下八门的掌门,能号令半个江湖的千门李氏,好好的日子不过,去什么京城。
媳妇没了,再续弦不就行了,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头?
他不理解李清风,直到那天,兄弟反目,因为一个掌门位置,他的夫人为了救他和孩子,被挂在城头曝尸三日。
从此之后,眼里梦里皆是那一人时,彭兴州才明白。
有些人的手若是没有抓住,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你爹走之前,将你托付给我们三人照顾。”他擦掉眼泪,干笑一声,“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我不仅没能照顾到你,还受了你许多照顾。柳青青就不说了,想把你逼回山庄去,差点被你整得赔光家底。梅开言一直就那样,虽然你不知道他,但他也没少打听你。”
他抬眼望着李妍:“说实话,我们三个不敢面对你。若是没有那一桌酒,若是没有我们这几个狐朋狗友……”
至少不会一个人长大。
他说到这里,实在是难以继续说下去。
李妍站在秋风里,在温暖的阳光中。
她清丽出尘,于废墟前扔掉手中碎块。
那焦黑的木头当啷啷落地,回到它的归属里。
李妍转过身,轻轻道:“彭伯。”
彭兴州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李妍笑眯眯地回望:“要往前走啊。”
“人生漫长,区区一把火,就想把李氏的血脉彻底烧死在青州,那裴太师也想得太美好了。”她拍拍手上灰尘,“彭伯也完全不用自责,你不知道,我这么些年最生气的并不是我爹把我扔在这里,也不是我孤身一人独自扛着这么多张吃饭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