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不知从何处延伸过来的小路,一点殷红如血的光,红灯笼慢慢靠近。提灯笼的是个苍老的女人,脸上没有皱纹,但白发如雪,已经到了被人称为婆婆的年龄。
长发,与荒草纠缠在一起,披散着,神魂鬼舞。
黑衣,长长的衣裾拖在身后,摩挲着,哗哗作响,繁复杂乱。
女人在陶吧门口停下,踮起脚,把灯笼挂在门楣上。
鲜血养成的红灯笼在风里招摇,一抹暗哑的血光。
忽然,灯笼灭了。
灯笼灭了,有人死了。
夜晚的陶吧已经不是白天的陶吧,这间屋子里会住上一些什么人?又有谁会死去?
夜里的人不会留到天明,那么,如果白天的人留到晚上,会是生,还是死?
没有人可以解答。
整个草鞋湾都在变,东南西北方向也在变,变成一个村子,古老而陌生的村子,行走着一些脸色惨白、体温冰冷的人。
村口在西面,一块巨大的石匾,其后高高旧旧的门栏,雕梁画栋,两边飞起的檐角挂着如棉絮一样的黑雾。
世界不再黑暗,有了光。
红光,灯笼上的红光。
一排灯笼,鲜红,有的亮着,有的灭了,一路纠缠着,蔓延着。
于是看清,石匾上刻着三个方碑大字,用朱砂涂过,红得艳丽,胜血,泣血。
三个字。
无、门、镇。
8
段落到这里来找同学,当年他们一起在国外读书。
陈悦结婚的时候,段落住在精神病院里。这是他第二次进精神病院。
幻觉,关于无门镇的可怕幻觉,像恶魔一样抓住他。他无法逃脱,一切都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从不知道到知道,他好奇,他怀疑,直至亲眼目睹了那个村落,他才汗毛倒竖,万分恐惧。
朋友,来了,见了,死了。
时间,总凝固在同一个时刻。他像历经了一个劫数,一场梦魇,不能醒来。
于是段落把自己送进精神病康复中心。先是西安的那个。进去住了半个月,看过无数疯疯癫癫的人。康复中心里都是疯子,疯子比正常人还清醒。
医院检查不出段落的病状。
唯一的大少爷天天混迹精神病院,这让段家颜面丢尽。段氏集团的总裁亲自到康复中心劝说儿子,威逼利诱,段落被迫出院,坐上东去的火车散心。
东都洛阳,比西安还废暗的城市。
段落在报纸上看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美丽女子,头被纸袋子套住,看不见容颜,手腕上,手铐澄亮,亮得人心里发慌。
蹊跷。相爱的两个人一夜成仇,没有杀人的动机,但是,丈夫死了,妻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