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站在山头,扯了扯前面郁良的衣袖,低声道:&ldo;若是不放火的话,这里还会死更多人的。&rdo;
&ldo;他们死的已经很惨了,难不成连个全尸都没办法留么?&rdo;郁良道:&ldo;阿娘曾经说过,人活着总要有个念想,难道要连那些活人的念想都一起烧了么?&rdo;
郁良的眸子里盈满了哀伤,卫央的心竟跟着疼了一下,她的手攀上郁良的胳膊,顺着他的话道:&ldo;阿娘说得不错。但这些死去的人呢?他们总希望活着的人过得更好一些,死后即便是化成了灰烬,却还守在这一片土地上,可其他人还能活下去,不然他们的子子孙孙都只能葬送在这片土地上,和他们一起埋葬在此处。&rdo;
郁良侧过头看向她,&ldo;我不喜欢火葬。&rdo;
卫央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上一世她去宫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郁良的母妃是被一把大火给烧掉了。
那把火不知是她自己放的还是别人放的,总之在她快要死的那一刻,宫里着了一场火,尸骨无存。
当时听着还以为是宫人们在胡说八道,如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天气寒凉,她伸出来的手冻的都有些抬不起来,却还是拍了拍郁良的胳膊,以示安抚,&ldo;那些死去的人一定希望活着的人更好一些。&rdo;
郁良望着满坑的尸体,两人的脸上都围着面罩,闻不到那些难闻的气味,只能看到他们死时的惨状,活着的时候无论是风光无限还是寄人篱下,死后都不过是一捧黄土或一把灰烬。
良久之后,郁良缓缓道:&ldo;烧吧。&rdo;
这一声烧吧算是给薛绍下了命令,纵使薛绍再不情愿那也得倒下油,把火把扔进去。
漫天的大火开始在尸体上蔓延,赤红色的火焰不停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眼睛,卫央拉着郁良下了山。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她,郁良一向都是好脾气的,经常会和人笑,很少会看到这样的他,眼神里带着忧伤和怀念。
两人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卫央侧过脑袋看他,良久后低声问道:&ldo;你是想阿娘了吗?&rdo;
郁良点了点头,&ldo;嗯。&rdo;
卫央鼓了鼓腮帮子,想要安抚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做,她瞪着大眼睛,良久之后才泄气似的道:&ldo;对不起。&rdo;
郁良也偏头看向她,忽而嗤笑道:&ldo;你对不起我什么?&rdo;
&ldo;都没办法安慰你。&rdo;卫央道:&ldo;我嘴笨,从小到大除了师兄都没人安抚过我的,我也不会安慰别人。&rdo;
郁良直勾勾的看着她,忽而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ldo;我不需要安慰,只要你在就好了。&rdo;
坐着,什么都不做,也很暖心。
郁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喜欢大火,一是因为母妃的宫里曾经起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带走了他最后温暖的记忆。二是那么多人的尸体被焚烧,他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十恶不赦的大事,他倒是无所谓,但他还有小姑娘,若是有报应因果,他怕报到小姑娘的身上。
虽然是杞人忧天,但他总不自觉的往坏处去想。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便相携回到房间里,这边的事情处理的也差不多了。经过这几日,卫央终于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郁良商量一番。
一回到屋子里,她先给郁良倒了杯茶水,双手捧给他,眼睛里还闪着光,看得郁良心里还有些发毛,&ldo;你这是作何?&rdo;
卫央把茶盏往他手中一塞,笑眯眯道:&ldo;我有一个想法,你想不想听听?&rdo;
郁良明白了,小姑娘这是有求于他呢,他笑了笑,&ldo;你且说来听听。&rdo;
卫央得了回复,跑去床边,在枕头边翻找了一下终于找到了自己这几日来苦思冥想的东西,她将纸递到郁良手中,&ldo;昌平村里的事情不是个例。国土之大,总有许多事情发生,许许多多的灾害,水灾、旱灾、洪涝、蝗灾,百姓们都是靠天吃饭,若是有个饥荒,这天底下得有多少人死去?还有这些天灾,一个鼠疫几乎夺去了昌平村一大半人的性命,余下的人也没办法在这里居住了,谁知道鼠疫何时会再次卷土重来呢?&rdo;
&ldo;所以呢?&rdo;郁良抖落开手中的纸,卫央几乎是鬼画符一样的画了几个道道,他看的一头雾水,将纸张摊开在桌子上,摇头低笑道:&ldo;我竟是不知王妃的字如此独特。&rdo;
卫央:&ldo;……&rdo;
被嘲笑了字迹的卫央一点也不恼,郁良坐着,卫央站着,利用这个便利,卫央笑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ldo;王爷写得一手好字便够了,至于我的字,自己识得便可。&rdo;
上一世卫央便被嘲笑过字迹这个东西,当时在家中还生了好久的气,如今再次听见也能够一笑而过,还能把上一世受得气给撒出来,还蛮开心的。
郁良却是摇头道:&ldo;可本王却不识得。&rdo;
&ldo;那我便给你讲。&rdo;卫央挪了个凳子坐在他身侧,纤纤玉指点着一处,&ldo;京城的南苑街有一条巷子,那里有许多的小乞儿,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朝廷可以出资在那里建一个慈幼局,专门接纳流浪儿和这些被天灾夺去丈夫的妇人,可以安排一些活计给他们,定时发放钱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