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瑭注意到他脚底的狗洞,震惊地瞪大了杏眼。
孩子的面部表情极其生动,一双杏眼里满满写着:“这个洞是你刨的?”
“不是我,是狗。”薛成璧想这么回答。
但他喉咙钝痛,嗓音哑涩,这话一出口就吞掉前两个字,隐约成了“…我,是狗”。
薛成璧:“……”
周瑭:“……”
薛成璧苍白阴郁的面颊泛起了一丝懊恼的绯红,再加上方才烦闷踢土的动作,少见地流露出八九岁小少年该有的孩子气。
周瑭反应过来,噗地笑出声。
“二表兄嗓子怎么哑了?”
薛成璧不应,冷着脸问:“为何又来?”
周瑭笑着回答道:“二表姐的雪奴跑丢了,找到它就能拿赏钱。我碰巧追到了清平院里。”
……原来并不是专程为他而来。
薛成璧敛下眸子,回身便走。
周瑭抱着雪奴,迈开小步子跟在后面。没人理他,他也能自言自语念叨一路。
“怎么又感染风寒了?屋子太冷?还是从邹姨娘那里染了流感?没有发热是万幸,几幅药就可以……”
“无需服药。”薛成璧态度坚决。
他不能再欠下更多。他还不起。
不待周瑭再分辩,薛成璧便去其它屋烧来滚水,又兑了井水,匀得温温的,倒在脸盆里,端回屋中。
他没说这盆水的用途,周瑭便笑眯眯道了“谢谢”,坐在榻上,自觉拿温水洗起脸上的尘土来。
刚洗完脸,脸上的水渍还未擦,便见薛成璧将一只荷包放在了他面前。
那荷包陈旧却洗得很干净,掂一掂,里面传来了碎银磕碰的清脆声响。
周瑭疑惑歪头。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薛成璧嗓音沙哑却不容置疑,“现在归你了。”
周瑭愣住。
薛成璧以为他不满意这份报答,又取出早就备好的笔墨,上书“…故令投告,惠及少钱,实济艰辛,仍恕干烦也”云云。
“这是欠条,”他左手签下自己的名姓,平静地咬破拇指,按下了一个带血的指印,“剩下的你想要多少,尽可说个数。”
“白纸黑字,有凭有据,绝不亏欠。”
滴答、滴答。
还没来得及擦净的水珠,沿着周瑭的下颌线跌落。
他呆呆望着薛成璧,望进对方深邃的眉目轮廓下,那抹不近人情的疏离。
周瑭很茫然,又莫名地委屈,慢慢垂下了眸子。
水珠滑落,睫毛湿漉漉地粘成小簇,仿佛刚刚哭过。
“用不着这些……”
他声音很轻。
眼睫轻颤,水珠顺着睫毛末梢眨落。
“我不是想要你的钱财才这么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