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习惯开车,跟习惯没有毛的人生,完全是两回事。
毛从美国回台湾那天晚上,有够怕开错路的我提早五个小时就出发,早早就出现在机场大厅,在二楼星巴克不知所谓写着小说等她。
我很惶恐,七上八下,小说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其实都是一些废物文。
我很怕等一下我见到毛,又会舍不得她。
但我更怕,如果我见到了毛却一点舍不得她的感觉也没有,那种情绪苍白。
该来的还是避不了。
与三个礼拜不见的毛碰面的瞬间,她看起来既陌生又清晰。
“累吗?”我只有嘴唇在动,帮拿行李。
“一点点。”毛有点倦容。
我不晓得该怎么跟这样的毛告别,只是静静地打开车门,请她坐上属于她的位置,向她介绍这一台为了送她回家而买的车。
迟来了,但至少还是来了。
我无法用这一台车载毛毛狗到处去玩,上山,下海,上下班,吃宵夜。
但至少可以送她一次,回家。
一路上我们聊着我现在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的事,可能聊些毛在美国的旅行,可能聊些pua的近况,彼此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反应,平淡得让我无力。
直到我们的车驶进了小巷,停在她的家门口时,毛毛狗终于大哭。
“公公,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一直一直走下去?”毛崩溃。
“……妳不是不爱我,妳只是,更爱另一个人。”我抱住她。
但我仅仅能祝福。
虔心祝福毛平安快乐。因为在菩萨面前,我们曾拥有七年的好缘。
从那一个分离的画面开始,毛毛狗的人生快速往前进。
我也要往前进了。
我的幸福在哪里,我不晓得,只知道如果我一直注视着毛毛狗的背影,我无法快乐。毛毛狗需要的不是我温柔的注视,而是我干脆地放手,让她自由。
我知道,我懂,我了解。
只是做的时候,好痛。
妈妈的化疗终于在五月结束,全家人生命里的一切也正待重新开始。
七夕情人节前一天,我在台北参加电影《天国的恋火》媒体试映。
电影的主题围绕着浪漫的烟火,是个很奇幻的爱情故事。
当时的经纪人小炘在我旁边哭得超崩溃,而我完全无动于衷。
看着大萤幕上五彩缤纷的烟火,我根本进入不了剧情,脑海里都是三年前那场人挤人、车卡车、乌烟瘴气的台中国庆烟火。
卖到没东西可卖的小贩、取了一大堆吉祥名字的烟火、哭泣的排气管、民众的抱怨与咒骂、龟速前进的车龙、纷纷骑上人行道的机车、交通警察无可奈何的哔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