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好。”他对着永新甜甜一笑,笑时那蹙起的眉心,使她又想起了伯约。“姐姐,你为何哭了?”他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孩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你父母呢?!”她笑着看他,忍住了泪水。
“爹爹打仗去了,母亲与祖母躲在了附近的山洞里,母亲怕我受不得洞中寒冷,让我躲在这,魏军搜不到我们的。母亲去找吃的了,一会就回来。”
看见他冻得通红的脸,永新的心很是难受。如此的一贫如洗,他的家小,过得却是这样的生活。她正想着,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
“谁?”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还有拔剑出鞘的声音。
“母亲。”孩子离开了她,向他母亲跑去。永新站起,心里想着,她们又见面了!
永新回头。
他常说,行大事者必当保持心志清醒,不可醉酒误事。一向戒酒甚严,但好酒也使人精神豪爽,每日小酌,更能养性不贪杯,故酒也是不可少之物。
她也曾说过这番话,难怪当伯约说起,那时的自己会这样的耳熟。原来一切都是命里注定,自己救了她,而她却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飞鸟玉簪送还。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梵音?!”
“儇圜姐姐,我是蜀国的永新夫人,”她忽然笑了,“你若愿意,可唤妹妹姜紫烟。”永新的心里如卷起了惊涛骇浪,一浪一浪的席卷着她,要将她沉入万劫不复之地。那是她曾救下的儇圜,徐离儇圜!前尘往事,如梦如烟!若当初不救她,那又会是怎样?或许,姜维就只陪伴着自己一人罢!
“你还是找来了。”儇圜叹了一声气,把一个冷硬的包子递与孩子。她很憔悴,也苍老了许多,想必是日子太艰苦了。那双明眸因着风霜少了曾经的妩媚,苍白的脸很瘦,没有了往昔那抹胭脂红。
“儇圜姐姐怎会知道我会来?”
她也笑了,“难道妹妹不记得了?七年前你就来过了,你走了,他的心也随你走了!”她看着永新,带着几分可怜,但更多的是顿悟般的坚强。
“原来,姐姐什么都知道!”永新忽然觉得无颜见她,她如此潦倒,而自己却依旧光鲜。
“妹妹不必难过。姐姐的命是妹妹所救,有何驱使定是会为妹妹办到的。那日你来,我就决意一死,成全伯约与你。只因我知道,伯约心里真正爱的是你!”
“别说了,姐姐!”永新的泪再也忍不住。
“好妹妹,”她握住了永新的手,“他对我只有愧疚。我知道你为他付出了许多,他也每时每刻忍受着折磨。故我喝下它,只是没想到他也喝下!我心里清楚,你不会下毒伤害我们,而我们却伤害了你。”她为永新擦去眼泪。
“母亲,你怎么哭了?母亲!”孩子扑进儇圜怀中,安慰着她。如此贤妻孝子,永新真的很羡慕姜维。这些都是她所没有的情谊!所以她恨姜维,很恨,很恨……
“姐姐,别伤心。姜维如今在汉中,只要姐姐和令尊修书与他,他定会回来的!”永新不想再看见他,也不愿天下苍生因他而再起狼烟,故她唯有让儇圜与他母亲逼他回去。回到天水,哪怕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会比他将来的征战道路要好许多。
“妹妹,你总是那样的善良。”她叹气。
“姐姐难道不想看见自己的夫君吗?”永新见她并没想要修书的意思,“我决不会有意加害!”
“妹妹的心,我领了。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还不如随他去吧。”她定定的看着永新,那种复杂的眼神里有妒嫉有难言,还有难以愈合的伤口。
“其实你救我那天,报上姓名,我就知道伯约爱的人是谁了。”
“姐姐?”
她凄清一笑,“伯约梦中所唤的,永远都是梵音你的名字。”
永新闻言,眼神一颤,看她,她却笑着相对。手轻抚永新发丝,她哽咽,“妹妹,他连梦中都提到那飞鸟的玉簪,那是为他的梵音小鸟而买的。而他却早早的失去了你,所以把玉簪送与了我。只可惜,我不是他心中的飞鸟,只有你是!当你救了我,我便把此物物归原主。”
“姐姐,”永新无言,但她不愿放弃,“姐姐可否带我去见令尊?想必,她也很是思念自己的孩儿!”
“伯约选了这条路,其实你比我更了解,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且自你走后,他长居太守府,每日只是练武看兵书,谈论军事,很少过问家中之事。夫妻相见虽是百般怜惜扶持,但终是少了恩爱。”见她满脸苦楚,永新心里的伤夹杂了惭愧,伤痛,难言,委屈。但一切,皆不能言明。
“姐姐,想必你是误会了。伯约他,他最在乎的只是姐姐。”她想起了姜维的眼里,每每想起家中妻子,总是满眼的怜惜。
她看着永新,忽然笑了,笑得那样坦诚,“原来,妹妹爱他之深,竟是这样的看轻自己!姐姐说过了,伯约的心一直在你这里!”
她递给永新一张纸,还包着一样东西。永新打开看,却是中药‘远志’。信上写着: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只有远志,没有当归!
原来,他母亲早已找人寄来了书信!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儇圜道:“别小看姜母,伯约一身武艺皆是她所授,她是真正的女中豪杰,目光岂会如此短浅!而魏人逼母亲写家书,母亲无法,寄了一副中药当归,其实她懂字,却不留半个字。她如此做,不过是要点醒他,不要学徐庶,否则他回来只会看见母亲的尸体。”顿了顿,她笑了,“只有远志!只有远志!哈哈,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他的远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