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远娡一惊,忙让兹拖住阿斗,她自带了他从后门而出。她知道是黄皓引他进来的,让黄皓带他方可离去。到了后门,果见黄皓在那等得万分心急。一见他来,立时松了一口气。
黄皓领了睿就要走,远娡心一急,“咚”的一声摔了下去。睿要回来扶她,黄皓急道:“你过去救她,只会害了她!”
但为时已晚,阿斗已迅速跑来,看见黄皓在远处,大骂,“还不快传太医和过来帮忙!”
远娡心一慌,更是恐乱,只怕睿出不了门。饶是黄皓胆大,一把扯下令牌趁阿斗只顾着她,把令牌交给了他,装着骂道:“还不快去传太医!光站在这找死吗!”
睿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着遗憾转身离去。看着睿远去的背影,她心中一痛,再不知人事。
太医道了无碍,可她情绪太低落,影响到了胎儿,不能再受刺激。送走了太医,阿斗再也不走了。今日是十五,本应留在皇后宫中陪伴的。可阿斗倔得再不听人劝。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再也不离开她,“紫烟,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我害怕你会有事,害怕我会失去了你。”
他慢慢的俯下身来,听着她肚子里的动静。她的身子,如今也越发的迟钝不灵便了。她左手托腰,只觉腰骨酸痛难受。而他听得如此仔细,细细抚着,生怕再伤到了她。他从不过问她做的任何一件事,故他亦不会问她今日为何摔倒。他只是静静守着她,“答应我,往后别再难过了!你的泪都流到我心里去了。”他轻吻着她的眼睛,小心地拂过她左耳边上的细细的疤。
伤口终是好了,可细痕犹在。阿斗并不在乎,只在乎她是否健康。终于,她问起了一直不明白的话,“阿斗,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他见她突然问起,停下了细吻,只看着她,手摸着她的眼睛,低言,“喜欢你的特别,你与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你从不向我索求,总是睁着一双郁郁的,满是心事的眼睛瞧我,好像在说,你能保护我吗?故我一直想着,想着给你一个家。我喜欢你的眼,那种如紫烟缭绕的烟眼。还有你的性子,特别的性子,总想让我去呵护。尤其是那日,你在四王手下,那无助的眼神让我动容!你不慕富贵,总是缥缈得如烟如雾,故我总想着抓紧你。”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手环抱着她往上缠来。他竟是喜欢她的眼睛么?看着眼前这个长不大的帝王,痴情宽容的丈夫,她的心却无法去接受他。
走在宫外的小湖边上,清风阵阵,很是舒服。比起在宫室来,真是好多了,那些宫里不知埋藏了多少冤魂。远娡忽然想起了如良人,那曾盛极一时的如夫人,也只因着她的不喜,而被阿斗永远的唾弃。后宫的女子,活得太累,太无尊严。
这里好静啊,她深深吸气。百花的香味皆钻进了她的肌孔里,她懒懒的躺在湖边上,任遍地野花青草覆盖着她。躺着看落日近了,却忽地想起,有些日子没去拜见皇后了。关于皇后欲杀她之事,她定要装作不知。于是也就往皇后宫里走去。
许是她穿得实在素了,再兼脸色苍白,并未带侍从,只孤身一人前往,故皇后宫里的人也没认出她来,只当是宫中侍女并没通报。
当皇后看见永新夫人时,大为惊讶,连忙让她坐下,责怪一旁的侍从。并关心的问起她身子可好,那日也太不小心了,怎就摔跤。远娡只轻轻一笑,掩饰过去,更是万分恭敬地向她请安。
“听闻如良人每日里在宫中十分安静,总是看书。这会儿,倒热心起学术来了。也好,将来蜀国多个女才人也是好的。好学,总是件好事,能使人明理儿。”皇后忽然话锋一转,提到了如良人。远娡却是一愣,她如此说,到底是何意思。是在责怪她吗?大家都知道,如良人的失宠是因为她,且如良人害她的手段也就只有她和从美人知道。不明所以的人定是说她侍宠自专迫害宫妃了。
“读书确是能将养性子,明史明理,妹妹也爱看书。”远娡只有硬着头皮回答。皇后听了,脸上的笑容舒开,看着手上的《女箴》而言,“如良人性子是大了些,多读书对她倒是有用。最难得的是妹妹,如此年轻却沉稳内敛,知书达理,这种不骄不躁最符合《女箴》上的妇容德言工了。”
听了她的赞美,远娡更为紧张,她是在暗示自己内敛深沉,攻于心计吗?
“如梦,如梦,落花啼嘤残月霜冻;回令,回令,雁字回时残眼愁浓;西楼清影难泻,回梦,回梦;人儿消瘦月满西楼,如梦,如梦!”远娡抬眼,是皇后在歌唱,那优美感人的声线听了让人心生共鸣。皇后也会有如梦愁肠的千转思念,那是小女儿千转回肠的怀春。她也有女儿时的惆怅啊,只是不知那人是不是阿斗。远娡到今日方才明白,皇后的声色才艺绝不在自己之下,只是她为了蜀国不邀宠;不以声色迷惑阿斗,只做着一个让阿斗又敬又畏的贤皇后。只有唱歌时的她,才放下了作为皇后的重担,如一个初长的少女,温柔妩媚,述说着青春岁月的情话。
“平常是妹妹为姐姐歌唱,今日妹妹身子不适,姐姐为妹妹舒解一二,妹妹不要过多发愁了。”顿了顿,她道:“宫宴妹妹遇险那样的事,也不会再发生了。这亦非我所愿啊……”她一怔,收了话头,把一碗暖汤递给远娡。远娡恭顺的接过了,只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心下明了,皇后对于上次欲除去她的事,感到懊悔。如今,她多般暗示,只是想让自己别在迷惑君上,安心做一个夫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