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不是很懂这种想法,不过傅三老爷是个浑浑噩噩的性子,凡事得过且过,跟女婿又不一样,阮氏想了想便释然了。女儿大了,做母亲的也不好事事包办,那样爱之更甚于害之。
不过有一点阮氏觉得还是得提醒女儿,“若萧世子当真出了意外,你待如何?”
凝霜露出一丝苦笑,“那也只好认了。”
她的手下移到腹部,那里已经有了微微隆起,尽管不是很显眼,却能让人清晰地感知到,那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阮氏出了会神,叹道:“若生下来是个女儿呢?”
凝霜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倘若这一胎是个男孩子,即算他的父亲走了,日后承恩公府的家底还是他的;可若是个女孩,就算她的亲眷不歧视她,可律法摆在那里,这一份家私,还是免不了落得为外人侵占的下场。
孤儿寡妇的日子本就难过,若摊上是个女儿,更无异于雪上加霜。阮氏病急乱投医,想起来道:“听说青云观的方士有一种转胎丸,不如娘替你求一丸回来,也好以防万一。”
凝霜嗔道,“娘,这种骗子的话你也信,若当真有效,保准人人都求去了,何以青云观的香火至今都不兴旺呢?”
何况这些江湖骗子的秘方鬼晓得是用什么做的,倘掺了朱砂水银等毒质,那才叫贻害无穷。
耐心劝解了母亲几句,凝霜才从阮氏房里出来,谁知才阖上门,就看到萧易成半靠在影壁上,故作闭目养神——其实是在偷听。
凝霜正打算谴责一番他的鬼祟行径,谁知萧易成却一眼不眨地望着她道:“对呀,你怎么也不劝劝我,就巴不得我出征么?”
凝霜脸微微红,“你都听到了?”
萧易成点头。
凝霜心道既然你听得清清楚楚,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她反问道:“我若拦你,你难道会不去?”
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究竟是少数。这个道理凝霜很早就懂。
她满以为这下能将萧易成一军,谁知萧易成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含笑道:“谁说得准呢?也许我会答应。”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由他说来竟一点都不可恶——该死的桃花。
凝霜尽力挪开视线,口中道:“厨房为二爷做了鱼羹,我去看看好了没。”
萧易成望着她这副不自在的羞怯模样,耳根亦泛起星星点点的红,轻身欺近道:“只有鱼吗?还有没有别的?”
他的气息就在耳畔,呵得凝霜颈子处亦痒痒的,她嗔怒地瞪了萧易成一眼,“那你想吃什么?”
“当然是你。”萧易成一打横将她抱起来。
凝霜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叫。从她怀孕到现在也有四个月了,两人偶尔虽有情难自已的时候,可也只是草草抒发了了事,从未做到最后一步,可是瞧萧易成此刻的模样,大概是想认认真真来一回——鱼这个字的意象,本来就容易让人联想起男女情爱,鱼水之欢。
凝霜虽也有些心痒,绝不能让他轻易得逞,故意问道:“二爷怎么突然就想了呢?”
萧易成定定的看着她,“怕你忘了我的模样,想让你真真切切记住。”
这人说起情话的时候也是毫不逊色的。凝霜看在他足够坦诚的份上,也就宽宏大量答允了他的请求,但到最后萧易成也还是意存怜惜,只在她腿间纾解了事,怕伤及她的身子。
厢房内,萧易成轻轻抚摸她汗湿的鬓发,嘱咐道:“霜霜,我走之后,你最好少往别处去,纵要外出,也须多叫几个人相陪,若你不爱惜自身,我在外头是不会心安的。”
凝霜轻咬着唇,“那你呢?”
她欣赏男子汉悍不畏死的勇气,但,当事情落到自家人身上时,她只要他好好活着。她爱惜他的生命,远甚于名誉及其他。
萧易成郑重点头,“我不会死。”
他以额头抵着凝霜的额头,深深望进她眼中,“我会活着回来见你,一定。”
四月上旬,圣旨终于颁下,太子亲自领兵出征,朝中士气高涨,有人为之欢喜,庆幸东宫一系从此该扶摇直上;也有人为之着急,担心太子这一去,朝野会尽数落入步贵妃及二皇子手中,一时间,人人心潮起伏,不知这京城今后会是个什么局面。
凝霜不管这些,她仅仅倚在门稍,静静凝望夫君远去的背影——其实什么也瞧不见。
萧易成叮嘱她不必到城门相送,考虑到今日城中必将人潮汹涌,凝霜怀有身孕,也的确不宜到人多的地方,免得推搡,于是答应下来。不过萧易成也告诉她,出发时会让淮安点一支焰火,作为离别的讯号。
甘珠素日与淮安虽有些不对付,可这次见他自告奋勇陪世子出征,心内亦有些焦灼,喃喃道:“那傻子可真傻,会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就以为自己能上阵杀敌了?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姑爷,我看是姑爷保护他才对!”
凝霜觑她一眼,笑道:“焉知他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
淮安读书不成,做生意也没脑子,对着甘珠这等世族出来的女婢都感自惭形秽。若这次能稍稍出点力,最好沾些军功,也就能堂堂正正求世子爷将甘珠指给他了。
甘珠闹了个大红脸,朝地上啐道:“谁要他逞意气了?”
其实这时候倘淮安当面向她提亲,她一定会答应的——人总是如此,唯到害怕失去的时候,才会格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