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恩决定,那个划得来划不来,她不再介怀。她希望,有一天,和阿光互相提及对方的时候,脸上和眼里,也会象阿文谈起阿彼那样,闪耀起光芒。永恩稀罕那光芒的程度,不亚于人鱼公主希求不灭的灵魂,她相信,生命里很值得的对方,的的确确比爱情本身还美好。怀着这样的心情,永恩趁阿光起床洗漱的时候,往他钱包里多塞几张老头票,想想不够,再多塞几张又怕阿光发现不接受,于是,往他外套内侧口袋里揣了两千块,这样,万一有什么应酬需要用钱,也有备用,不会捉襟见肘伤面子。
都放好了,永恩要求,“阿光,今天你去公司报道是不是?我送你去吧。”
阿光,“不用了,外面风大,暴土扬灰的,你上你的班,没必要多走半站路。”
永恩坚持,“我送你。”
光上班的地儿,离永恩公司不远,不是主街,大楼也没永恩公司写字楼那间大厦气派,显得老旧,但货真价实,一整栋楼都归那家建筑公司所有。路上,光照例话少,离他近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青草香,他一只手勾着背包带子,一只手插在裤兜,与永恩记忆中模样契合到严丝合缝的永恒俊朗。或是想他已成习惯,即使他走在永恩身边,永恩心里还是会有思念有惦记,总怕他照顾不好自己,所以她永远是他们两个人中话多的那个。
“阿光,你说你公司的人,会不会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谢展鹏的儿子?直接把你送回家不给你工打啊?”
“阿光,有人赞美你的Hermes包包的话,你最好说是仿的哦。”
“阿光,你的手机死贵死贵的,就说是水货知道不?”
“阿光,你当过小职员吗?你知道小职员都是怎么说话和生活的吗?”
“阿光,你知道受气是怎么回事儿吗?不知道没关系,要是觉得被欺侮了,你就欺侮回去,放心,你很懂得怎么将欺侮人这活儿做的很顺手的……”
阿光根本没办法在永恩的话语间隙中插进去,给她介绍他打工的环境和工作,不过不急,他乐意听她没边没沿的唠叨,所谓幸福,不过如是。倒是路过食堂的时候,跟永恩提到,“我们食堂,不大,不对外营业,菜味道尚可,价格不贵,花样挺多,主要是用的油比外面有保障,反正离你那儿不远,以后中午可以来这里吃饭。”
永恩,“应该只允许你们公司的人在这儿消费吧?”
光,“本公司员工家属可以。”
家属?永恩的神情是有狐疑有错愕还有点羞赧有点甜,比农夫山泉复杂。
光被永恩的表情逗的脸上逸出几分笑意,指指人事办公室的门,问个能化解这点小复杂的问题,“一般新丁都是怎么去见人事的?你应该知道。”
永恩经验之谈,“伸手不打笑脸人,笑容很重要,笑得阳光点。”
光不置可否,毕竟爷不笑的时候也所向无敌。
可永恩却很卖力地扮个鬼脸:“好笑不?笑笑再进去。”
她还可以弄出几个鬼脸来?光少绷住,等着小谢家媳妇儿再卖力些。
永恩见光没反应,只好示范,先咧着嘴大大地露齿一笑,哄他,“笑笑嘛,笑一个。”光唇角上扬,那种总是让永恩心揪上几揪的笑容,他损她,“你可真难看。”他的手,捏永恩鼻子,加重语气,“难看!”交代,“我进去了,你回公司给我电话……”
难看?是不是每次她难看,他都会笑的那么好看?可能真的是吧。方逸文教给永恩的那个相处比相爱更严苛,把自己活生生袒露给对方的经验,似乎可以验证到,当永恩袒露出自己的难看,谢韶光就会笑的好看。
比如,女生每个月大姨妈来犯,量大那两天,永恩早起,浑身无力,披上晨褛抓起衣物往洗手间跑去解决自己的内务,磨磨蹭蹭回来,起床的室友正在铺床。早起铺床这活儿向来谁有空谁做,很明显今早光少有空,可是,永恩昨晚不慎弄脏床单,所以她奋力扑向床铺,大叫,“停下。”
光少略受惊,“一大早练嗓子啊,委内瑞拉都听到了。”
现在谁要管委内瑞拉?永恩紧紧抓住被子不让光少碰,“我来整理,你去热牛奶好了。”
“你去热牛奶吧。”光少想把永恩拽起来。
永恩不起来,象八爪鱼一样死死揪着被子盖住被她弄脏的床单,趴床上,固执,“我来。”
光扯几下永恩没扯动,笑,声音低低柔柔的,“唉,”他叹息悠长,有点点宠溺的意味,“季永恩啊季永恩。”
永恩没来得及好好回味他的叹息和宠溺,光少一双手伸到她肋下,她整个人悬空,起,来,了,被子连带拖起永恩还没抓牢,掉到地上,床单上的污渍暴露在空气里,永恩再次惨叫,她的自尊啊。
木着张脸,怀着丢面子到姥姥家的心情,永恩站棚下的水池边,洗她刚在洗手间里换下来的衣物。算是刚搓干净,光少抱着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乱七八糟塞洗衣机里,接着,把永恩手里正洗刷的抢下来也塞洗衣机里,倒威露士放水,给永恩擦干净手,把人领进屋按沙发上,热牛奶塞她手中,说,“周末,又没啥好忙的,中午阿文和逸华姐约中饭……”然后他自己整理家务开吸尘器,吹口哨,兴致不赖,还很有效率。永恩抱头,继续哀悼她的自尊,太丢人了。
丢人吗?好歹室友这次是用洗衣机。没几天,因着林以真招兵买马,又笔试又面试,还要赶给老寇的案子,加上文少和琛少存着照顾永恩的心,给他们广告公司介绍了几个客户,是大客户哦,永恩狠狠忙起来,都没空去试光少他们单位食堂的饭菜味道如何,实在累的狠了,换下来的衣物暂时丢洗衣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