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想着儿子老实,就得找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回来,这样互补,一个家才能撑得起来。不然像他跟他老伴儿一样,两人都不肯挣,做什么都吃亏。然而这些年来,儿媳妇也确实没让他失望,在村里那是谁都不敢惹的主。才进门的几年倒是不错,可这些年越来越不像样。庄稼不种,活儿不干,每天尽守着吃。
唉……
“算了,就别说马英了,她也不容易,一个女人照顾三个孩子……”
“她不容易,她不容易那我容易了?”老太太一听老爷子还在维护儿媳妇,立马就火了,“三孩子是她养大的?老大老二和小子哪个不是我把屎把尿带大的?老头子你长着眼睛看不到我那些年半夜三更都起来哄孩子啊?她还不容易?孩子生下来就扔一边,跑会娘家坐月子,怎么着,在我们家我是会扣她吃啊还是穿啊?”
老太太一说起成年往事,简直是咬牙切齿。别人家媳妇和婆婆都吵,他们家从来没吵过。不是没有矛盾,都给老太太吞下去了。
就想着和气生财,跟媳妇闹,那就是让自己儿子不好过。可她越是让,媳妇就越得寸进尺。可怜了儿子大半辈子给个外来女人压着,他们老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儿子,竟然还闹着要分家。
家是分了,各过各的也没什么,可还回来拿东西,什么都往那边搬,这么几十年了,逢年过节都没见媳妇拧半点东西回来。每次来,还伸手找老的要,她是该他们的啊?
老爷子不说话了,老太太这些话向来都藏着,就是不让儿子为难,今儿这也正是气极了。
安以然蹲在老太太身边,手握着老太太的手,并不出声,知道姥姥这是气在心头,不给她说就全压在心里,总得出了这口气才能顺。
老爷子也不说话,搬了凳子坐在老太太左边,安以然就蹲在右边,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自己哭了会儿觉得没劲了,擦了把老泪,说:
“你们爷孙俩就一个德行,别人欺上头了还是一副闷声不响要死不活的样儿,我真是该了你们的。”
安以然听老太太这么说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这茬儿算过了啊。抱着老太太的手臂低声说:
“姥姥,吃亏是福嘛。”
每件事都要计较那么清楚,那这生活可有得计较了。任何事情,总有结果,与其烦恼,不如学会接受。人生本来一场空,尤物之间的更替便是人生,得势之后的心态决定苦乐。缘来不拒,境去不留,看淡了得失,才有闲心平常幸福。
所以,能不计较的,就不计较,这不是大度宽恕别人,而是在宽恕自己。
老爷子看着这孙女啊,很得心,他就这心态。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事还没经历过的,人都逃不了最后的结果,这过程中的是是非非能看开一点就看开一点。
老太太连声叹着气,伸手拍着孙女的手,又抬眼瞪着老伴儿。
这事儿本来消停了,晚上大媳妇却来了。老太太兴致缺缺,丢下碗筷坐一边去,饭都不吃了。
大媳妇挺会做人,一来就先认错:
“爸、妈,听说乐乐这臭小子推了文文啊,这孩子都是我教得不好,哪能欺负姐姐呢?妈,瞧,我这是来跟您道歉的。乐乐说了,抢了文文的钱,这不,我教训了一下午呢,这孩子也认了错,把钱还回来了,你数数。”
说着就把一卷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也不推,直接就接回来了。现在她算是看清楚了,以后这媳妇别想在她蹬腿前拿到一分钱。转手递给安以然:
“文文,你数数,是不是这个数儿?”
安以然早在舅妈进来时候就放下了筷子,站在了一边。听老太太这么说,伸手接过钱真的就数了起来。
她舅妈脸色不好了,瞪了眼不识趣的安以然,她多少还盼着老太太跟她客气下,把钱推回来的。让老太太数数,那就是面上的话,可哪知道那死丫头真数了。
老太太不知道今天卖了多少,可安以然知道啊,每一毛钱都是她自己收回来的。
一时间屋里没说话,很安静,都看着安以然数。
安以然数完,又快速的确认了一遍,老太太老僧坐定一般,抬眼看着孙女,直接问:
“少了?”
安以然点头,低低的说:“少了、三百。”
老太太目光冷冷的看着大媳妇,大媳妇不看老太太,倒是笑呵呵的看着安以然,说:
“怎么会?我可是把乐乐身上搜干净了,绝对没少,不可能少。文文啊,你数错了吧,不能啊,你可是有文化的人啊,怎么连这点钱都数不清楚?你再数数看?”
安以然避开大媳妇的目光,微微低着头,欲言又止。
老太太冷哼了句:“文文可是京大毕业的,你以为跟你一样,斗大的字儿不认识一个。”
安以然抬起脸来,勉强笑了笑,说:“姥姥,是我数错了,没少呢。”
本来已经打算今天的钱没了就没了,这又退了些回来,结果不是比刚才更好吗?
老爷子也跟着打圆场,赶紧说:“误会,都是误会,老婆子你就少说一句,马英啊,吃饭没,坐下来吃点?”
“吃了吃了,那就这样啊,家里两祖宗还等着我回去呢,那爸、妈我就先走了。”大媳妇搭着笑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