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点点头,继续道:“大人,自从您回来吩咐了标下之后,标下便派人沿着松花江,一路向南探查,现在已经探知了那过来的钦差的行踪。”
“哦?钦差们走到哪儿了?”连子宁坐直了身子问道。
李铁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他说道:“钦差们,刚刚走到安乐州,还没进建州将军的辖地呢?”
“啊?”连子宁也是讶然:“他们怎么走的这么慢?”
李铁道:“标下派去的人买通了他们一个随员,才知道,原来那钦差却是极胆小的,过了山海关之后便听到了咱们这儿打大仗的消息,干脆便在广宁中屯卫那儿赖着不走了,听说还勒索了当地官员们好大一笔钱财。后来柱邦大城九月十五宣告战争结束,九月十八消息才传到广宁中屯卫,又抻了两天,那钦差才动身。这不,走了三天,才刚走到安乐州么?探来的消息说,那钦差奴婢的身子骨儿,大老爷的娇惯,一路上有风不行,有雨不走,过河非要大船好船,按这个速度走过来,标下估计,要到咱们这儿,怎么地也得一个半月。”
“他这倒不是娇生惯养。”连子宁却是略略思衬片刻,就冷笑一声戳穿了这个事实:“他走的这般慢,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这些太监,都是猴儿精猴儿精的,定然也知道,我在京中的眼线已经把消息传回来了,嘿嘿,二十大板啊!打的轻还是打的重,是脱了裤子打还是穿着衣服打,是当着咱们几十万武毅军大军的面儿打还是在一间密室里头打,这些,可都是他这个钦差说了算。我身败名裂由他,我面子保存还是由他,这事儿,他清楚,我也清楚。所以他故意的走的慢一些,是为了给我准备的时间呢!”
“啊?准备,准备什么?”李铁难得的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巴。纵然他精明谨慎小心,但是这等官场上的蝇营狗苟龌龊事儿,却也不是他精通,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看似一个寻常的举动,这里头竟是有着这么多的心思门道儿。
没等连子宁说话他便是恍然,道:“定是让大人准备足够的金银珠宝吧?”
“没错儿,这些阉人,最好的便是这个!”连子宁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意:“不过他这般做,却是刚好遂了我的心思,慢好啊,他走得越慢,咱们准备的时间便越充分。这却是我这几曰难得听到的一个利好消息了。对了,最近还有什么异常举动么?”
“倒没什么别的了。”李铁犹豫片刻,又道:“却是有桩事儿,不过这事儿太小,说出来就当让大人您乐呵乐呵吧!”
“什么事儿?”连子宁奇道。
“今儿晌午,我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恰巧碰上一辆马车,里面却是第十卫夏子开指挥使亡妻的表妹。标下一盘问,才知道原来夏指挥使一直派人在找他妻子生前唯一一个亲人,这不就给结果来了么?”李铁笑道。
连子宁先是一愣,然后便是哈哈一笑:“这个夏子开啊!不过也好,他们夫妻两个,境遇也委实惨了一些,如此也好,效那娥皇女英,总也能解开一些夏子开心中桎梏,化解他心中仇恨。夏子开这个人,本事才华是有的,不过总是陷于对女真人的仇恨中无法自拔,人一旦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做事难免就有些不择手段,不分轻重,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格局总是有限。”
李铁点点头,心中暗暗记下了,要对夏子开客气一些,莫要结下仇怨。
“对了,那些商人们走哪儿了?”连子宁问道。
“他们车队人多车多,再加上路上有几十万贱民们,从柱邦大城到咱们镇远府只有那一条大路,路上很是拥挤,这会儿,还没走到可木卫呢!连氏的商队要快一些,走到考郎兀卫了。”
“唔,看来应该再修几条大路了,现下这条路,平时应付还可以,一旦碰上大事,却是支应不下来。”连子宁心中暗暗沉思,口中扬声叫道:“来人!”
门被推开,一个侍卫恭声道:“大人请吩咐。”
连子宁道:“你去总办衙门找洪朝刈,传个口信儿,就说让他派人盯着点儿,那些北来的商贾,不得随意在田间收购农民的粮食。把他们全集中到镇远府来,问清所带银钱,统一分配额度购买。”
连子宁说的什么意思这侍卫自然是根本搞不懂的,好在他记姓好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便飞快的去了总办衙门。
又说了一会儿,连子宁忽然站起身来,道:“走,咱们瞧瞧方守年去,晾了几天,也该见面了。”
————————分割线——————
今儿个九月二十三,已是深秋。
深秋的清晨,已然是凉意十足,甚至张嘴哈一口热气,都能看到那雾蒙蒙的白气,江南的冬天,也不过如此了。太阳还未升起,天边一片青白。视线还不大好,薄雾笼罩了安定门城楼,看上去有些灰暗。
此时还未到辰时,北*京城却已经活了过来。
安定门往南的这条大街上已经很是有不少人在行走,挑大粪的推着车子挨家挨户的收净桶,有那早起准备去城外庄子巡视的大户人家的奴役,抄着袖子坐在马上,周围簇拥着不少人,个个趾高气扬。卖豆腐脑的、稀饭馒头的,推着小车离了家门,开始走家穿巷的叫卖,吆喝声声声不绝。早点摊子在街角街边扎了起来,炸油条的已经支上大锅,烧开了猛火。
早点铺子和小茶馆儿也都卸了门板,小二拿着毛巾把子,站在门口殷勤的迎客。已经很是有不少衣冠讲究的客人被迎进去,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吆喝上饭声。
一个穿着青袍,官员打扮的年轻人在一个小摊儿上刺溜刺溜的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两根儿油条,扔下几枚大钱掉头便走,走出去了十来步,又觉得不够,便回来让小二给乘了一碗豆浆。那小二地道,还往里头泡了半根凉油条,端给那官儿,笑眯眯道:“刑大人,您慢点儿喝!”
“有劳了。”那刑大人少年得志,当了京官儿,没想到为人却还甚是谦和,说了一声,便古登古登的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