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后的十八个时辰,我反复回味拓跋信陵唇边那抹含义复杂的笑意,亦竭力忽略萦绕在心头挥之不散的彻骨寒冷。
待到贺兰栖真告诉我,怀王府侍从在卧佛寺后山的枯井旁发现一双沾染泥土的绣花鞋,继而从井底掘出气绝身亡两个时辰的温如意,缝补麻帐的针,竟意外刺入我的指尖,缓解了一直以来的犹疑。
凝视着那颗像极守宫砂、女子纯贞象征的血珠,我也不懂,当年被抬入甘露殿哭了漫漫一条长街的颜招娣,尔今为何能在他人遭受灭顶之灾时,保持心神镇定?
……
愁思似海深,叹往事难销。
感慨千千万万字,无从诉、添烦恼。
阴阳两相隔,恨字心中绕。
来年登高眺远处,痴少年、折芳草。
与其说,这是拓跋信陵赠予宠妾的爱情挽诗,倒不如评价为未卜先知的——悼念丧词。
……
干净的娟帕,不著痕迹拭去我指尖的血珠。
贺兰敏之揽我入怀,额头抵着我的,“事已如此,你还有何打算……”后半句,突兀止歇于劳作室的木门被人粗鲁踹开。
凉风杂糅着初春季节里特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倏觉呼吸顺畅的同时,亦瞥见风无痕动也不动倚在门边,紧紧盯视我的目光,隐约透露出即将失控的愤怒。
面无表情放下手里的针线,我从容道,“贺兰大人,我与风狱卒之间的家务事,你且回避。”
。
“温如意被贺兰栖真所杀?”
“不,是我的意思,栖真仅仅照办而已。”
“为何要杀她?”
“她的死法,容易让人忆及已故怀王妃杨惜弱,更容易让盛京城百姓认为,昭平无忌怨恨怀王劫持叶静芸,秘密派人刺杀温如意,意图报复……”
“我没问你目的!”衣襟猝然被杨延风揪住,我被迫拎站了起来,“我在问你,为何故意劫持叶静芸?为何忍心谋害温如意?姝儿,你小时候善良得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但现在罔顾无辜者生死,竟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本就有伤在身精神倦乏,被杨延风责骂了几句,耐性骤消的我用尽全力推开他,“少在我面前大谈善良!善良,能庇佑你的性命?还是能带给我不被人任意凌。辱的安全感?”
杨延风踉跄往后退了一大步,呼吸粗重的他手正微微颤抖,若非竭力克制,他彷佛能即刻拧断我的脖颈。
“我知道,暗中偷听贺兰栖真与我的对话、并在昭平无忌新婚之日试图夺回叶静芸的蒙面男子是你;我也知道?,温如意之死,你愈发担心我对叶静芸狠下杀令……”拢了拢微皱的衣襟,我冷漠嗤笑,“你别忘了,昭平无忌是如何羞辱我,无论我对她做什么,都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