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179章（第1页）

真正到了乡下，司徒又忐忑不安。她明白立言坚决不准她下农村。担心违背他意志而中断两人关系。她从内心深爱颇有阳刚之气的青年教师。故而，下乡前后，接二连三给立言寄&ldo;毛主席语录&rdo;、寄信，却是泥牛入海，全无消息。猜他是生气了。她准备春节里好好同立言交换意见。不料，万家团聚的日子也不见人影。看来是有意生分回避。一气之下，她流着眼泪质问立言父亲。刘甫轩又惋惜又心疼未婚儿媳，老泪纵横地斥骂儿子。完全印证了她的猜测。这让司徒格外伤心。年也无兴致过了。

她毕竟性格稳健，没得到刘立言亲口答复，决定暂不下结论，再则，顾虑搅乱家里人心情。父亲曾问过：&ldo;芬子，立言怎么过年没回？&rdo;司徒遮掩道：&ldo;他写信说，运动很紧张，不放假。&rdo;德平插话：&ldo;莫不是进了五不准？我们单位头头全网进去了！&rdo;司徒洪一笑：&ldo;鬼扯！清队是清历史问题。他刚大学毕业，也不是革委会成员，怎么找上他？&rdo;等儿子出去，司徒洪单独询问女儿：&ldo;芬子，立言是不是看你下放，变卦了？&rdo;司徒强装笑脸摆摆手：&ldo;怎么会呢！&rdo;说毕，赶紧上楼。她将自已关在房里躺了很久，德芳喊她评论新缝的对襟棉袄，不理；五岁侄儿拍门让她陪着放鞭，司徒回答：&ldo;姑姑累了。&rdo;最终，她想通了：刘立言真是因为自已下乡而情变，不可惜。即使不论党员觉悟和胸怀，作为普通群众，谁能不听党的号召，不按伟大领袖指示办事？那岂非&ldo;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rdo;，朝死路走？他刘立言故意疏远，我也拿出志气来，不对我将话说清楚，再也不写信，再也不理他！连刘家都不去了。

果真，立孝在楼下连喊几声：&ldo;司徒！&rdo;，她不应；立孝边上楼边喊，她装睡着了。立孝急得用力擂门：&ldo;哎呀，怎么睡这死？我妈肉都剁好了，等你开油锅炸元子呢！&rdo;司徒听得这话，霍地起身开了门，眯着眼，抹抹头发，难为情地笑着，显出刚刚惊醒，睡眼惺忪的样子。她到底随立孝去了大兴隆巷。她当然记得刚才立下的誓言。转而一想，至今未见立言明确表态，毫无根据地做出决绝样子，岂非有失鲁莽？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一个老人请求帮忙办备年节菜肴，好意思拒绝么？实则，潜意识里，知道立言是个孝子，刘袁氏是家里真正主心骨，博取刘袁氏欢心就挽留了立言感情。她自已亦没发觉，对千里之外的&ldo;负心郎&rdo;还怀着一线希望呢！于是，进门她便戴上袖头，系上围腰忙活起来。前房的郭户籍对妻子说：&ldo;看立言的女朋友多能干！&rdo;胡荷花来串门，拉着司徒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夸赞道：&ldo;咳！这姑娘身个、脸模子同继瑛一模一样，简直像双胞胎！但是，比她会做家务。我那大丫头是蛀书虫，成天只知抱本书。继红倒能做，同她两个哥到北京毛主席身边去了！&rdo;刘袁氏听扯上继红，赶紧拿个大海碗盛满元子塞到她手上：&ldo;端回去让佑东和毛毛尝尝！&rdo;胡荷花也不客套，端着元子边下楼边唠叨：&ldo;继红倒能做，同她两个哥哥到北京毛主席身边去了！&rdo;

街坊邻里显然已将司徒看作刘家一员。刘氏夫妇对她更是格外疼爱。

大年三十，按习俗，家庭成员要一起吃团年饭。刘袁氏叫女儿早早让司徒给父亲打招呼，晚上来家吃团年饭。为这事，司徒洪专门提前吃了团年饭。五点半就要她到兴隆巷。司徒笑着说：&ldo;哪还能吃哟！&rdo;司徒洪挥着手：&ldo;去，去！是个意思啊！&rdo;他很高兴刘家将女儿当作家里人。司徒到刘家，刘袁氏和立孝正在门口烧纸钱。见她来了，刘袁氏说：&ldo;灶神敬过，这会敬祖宗。来司徒，你也给爷爷奶奶烧点纸！&rdo;司徒刚才还同母亲敬过祖宗，&ldo;嗯&rdo;地答应一声，蹲下拿起纸钱折成v字形，往火堆里添。想到身为共产党员进行这些迷信活动，有点好笑，又觉得有趣。上楼，瞧见灶前一只酒杯高堆糯米，插了三拄香，知道是敬过灶神。进门瞅见大方桌摆满菜，居中是条全鱼，四碗汤：排骨煨藕、鸡子粉条汤、牛肉煨萝卜、鸭子海带汤，又有猪肉元子、牛肉元子、鱼元子、豆腐元子、珍珠元子；其余或红烧或清蒸或煮或滑，只有两样素菜：十样菜和清炒红菜苔。司徒不由惊叹：&ldo;弄这多呀！&rdo;刘袁氏答道：&ldo;过年嘛！快坐下。&rdo;这时，刘甫轩在窗口放挂五千响的鞭，便开始吃年饭。因为立言、立功没回，这顿饭吃得很沉闷。几乎没讲话。席间，刘家老俩口争抢着给她碗里拈菜。吃罢饭，司徒动手收拾碗筷，刘袁氏拦住，让立孝去拾掇：&ldo;你还是客嘛！以后就归你忙了。&rdo;司徒脸一红，以为有什么话对她交待，心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其实，刘袁氏是支开立孝塞给她一百元钱；司徒高低不接，看老人要生气，又要给一半立孝。刘甫轩说，早给她三十元钱啦！瞅司徒显出诧异，老头子打趣：&ldo;这叫内外有别！&rdo;所有一切，令司徒又温暖又欣慰。

尽管如此，整个春节，司徒过得很暗淡。一过正月初八，就和立孝回到监利。在农村，不过正月十五，不算过完年。两个姑娘的无意举动，被大队视为典型，说她们真正扎根农村，对贫下中农有深厚感情，真心诚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云云。开年，大队推荐她俩分别出席了区镇、公社活学活用毛著积极分子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