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89章（第1页）

这时，庄教官转身收式，抱拳笑道：&ldo;伍师傅果然好身手！我输了。&rdo;伍老幺撇嘴轻蔑一笑，并不就此罢手，跃身飞起，如大鹏展翅，猿猴荡树，一个侧踹腿向庄教官面部蹬去！庄教官微微侧身让过，顺手一拨。过了几招，他已掂量出，伍老幺固然武艺超群，心地浮躁，此为大忌。以自已击技、体力，并非不能胜他。譬如，刚才那个侧踹，完全可以顺势抓住伍老幺脚脖，来个&ldo;项庄舞剑&rdo;，将他像打麦子一般甩个鼻青脸肿。出于解放军对老百姓感情，没有那么做。用手一拨算作&ldo;点到为止&rdo;。伍老幺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的。

岂料，伍老幺立定身，不管庄老虎还交不交手，一个直拳打得他血流满面，仰面倒地！

人们震惊了。李卫东大声指责：&ldo;伍师傅，你怎能这样对待解放军同志？！&rdo;边说边去扶起庄教官。伍老幺理理连鬓胡子，眼一楞，呲着大金牙：&ldo;相斗无好手。打起来我管是谁！&rdo;

局面很僵。陈志鲲心里骂道：&ldo;真是个流氓无赖！&rdo;转而一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就得这种手狠心辣的高手对付阶级敌人。马上绽出笑容：&ldo;好！伍师傅这是从实战出发。既讲实战，对手看成阶级敌人，当然下手要狠！同志们，你们说是不是？&rdo;解放军团长这般说，大伙自然连声答应：&ldo;是，是的！&rdo;

陈志鲲又呼口号：&ldo;向伍师傅学习！向伍师傅致敬！&rdo;这两句口号在当年可是最高规格的致敬词，仅次于&ldo;万岁！&rdo;和&ldo;万寿无疆！&rdo;，最初，专用于&ldo;旗手&rdo;江青，后来多见于向集体，或军队，或工人阶级、贫下中农致敬。志鲲这么一呼喊，伍老幺受宠若惊，对志鲲的不满顿时消弭，并且，生起一股知遇之恩，想到自已刚才的不检点，颇为后悔。他怀着愧疚，主动上前，双手握住庄教官的一只手慰问：&ldo;失手，失手，真是难为情了！&rdo;庄教官是根直肠子，反转来摸伍老幺的脚脖，问：&ldo;伍师傅，刚才我用手一拨，是不是磕疼了？&rdo;

整个场面的情景十分感人。大伙不由发自肺腑地高呼：&ldo;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人敌！&rdo;志鲲抓住机会好好鼓动一番，要求大家加强训练，时刻准备迎接激烈的战斗。

回军区的路上，志鲲安慰受伤的庄老虎：&ldo;今天让你吃亏了！&rdo;庄老虎宽厚地一笑：&ldo;没啥，不咋着！当初就没同人家讲好比赛规则嘛！&rdo;

志鲲听来，简直像责怪自已，恨恨地：&ldo;不说也该明白呀！好咬的狗子落不着一张好皮！像伍老幺这种德性，迟早会死于非命的！&rdo;

二十、一尺天地论方略

中南旅社位于三民路、中山大道交汇口，呈挂角座落这两条马路上，是爿砖混结构的三层楼客店。客房档次不高，因中屡次发生重大事件，知名度很高。正门开在中山大道上，隔壁为著名的&ldo;香港理发厅&rdo;。当年冠以&ldo;香港&rdo;，颇有点离经叛道的味道，又加上&ldo;厅&rdo;字，专做小资产阶级格调发型，破四旧自然未能幸免，遂更名&ldo;工农兵理发店&rdo;，改弦更张，修理简朴短发。往西，不远处是南洋大楼和民众乐园。

中南旅社二、三楼转角阳台架着高音喇叭，一排排昂首朝天，仿若是块火炮阵地。贴大字报的地方固然不多，广播成天叫着。门前总围满人。

武汉军区《公告》发布的第二天，中央下达《六六通令》。立言反复比较，感觉两者有微妙关联。他想看看人们反应。于是，吃罢午饭就徒步到六度桥。

一路上，尽是商店；少数是平房，多半是两层楼，楼下做买卖，楼上住人。也有假三层‐‐分明为两层楼，却在荆墙上砌起三角形或凸状墙面，画上窗户，既遮住红瓦屋脊，又让人以为是三层楼房，如同时下矮女人将头发吹得高高地，装点门面，改善形象。过了三民路，始见巍峨的高大洋楼，已接近昔日的租界区。

立言走到中南旅社，广播里正批判公告。阳光虽然强烈，人们都能巧妙地借到高楼或行道树的一片荫凉。立言也踅到一棵阔叶柳下听来。忽然，他身旁有个瘦子冷笑道：&ldo;老生常谈！老子把车开来同他们对喊！&rdo;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说：&ldo;不慌，这会人多‐‐&rdo;说到多字，拉腔拉调。并且，用肘拐撞撞瘦子，嘴一呶，示意走路。立言瞧这人好眼熟，偶一低头，瞥见塑料凉鞋又宽又大，再看那双宽大的脚走路迈八字步。猛然记起，有天，同司徒、立孝看大字报，半路遇见过这人。司徒与之谈了好一阵。当年，一句简短的话语，一个微小的动作，一颦一笑，即可判别其政治态度和取向。待那人走后，立言问：&ldo;是你们战友？&rdo;司徒笑着点头：&ldo;你听出观点了？水上运输的芦科长……&rdo;对，只有长期在水上、船上作业的人才有这付宽大脚板和走路姿态。大约刚才听了广播气忿不过，准备将宣传车开来，展开&ldo;炮火战&rdo;？那刻，大家往往这般形容高音喇叭对着争吵的情景。如果各取所需，双方只念毛泽东语录表明观点和自家正确，则称之&ldo;打语录战&rdo;。

两人走后，立言继续听广播。蓦地，立言瞥见旅社阳台上有位年轻的姑娘朝自已招手，口里还呼唤着。广播声音太大，听不清姑娘喊什么。立言下意识向身后瞅瞅，他并不认识穿军绿短袖衫的女孩，以为是向后面的谁打招呼。楼上的姑娘猜出他的犹疑，又是摇手，又是笑着点头招手，像风中摇曳花儿，十分灿烂。这时，小蓉两手各抓三瓶汽水擦身而过：&ldo;立言哥，傻瞅什么呀，人家湖南妹子就是同你打招呼呀！&rdo;立言笑道：&ldo;我不认识什么湖南妹子啊！小蓉，你像是玩杂耍，抓这多瓶子！你也在楼上？&rdo;立言知道小蓉不似继红踏踏实实闹革命，欢喜东跑西窜凑热闹。小蓉点点头：&ldo;上去呀，五湖四海可好玩呢！&rdo;立言正想找个位置坐坐，歇歇脚，帮忙小蓉拿了三瓶汽水进旅社上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