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85章（第1页）

沧海桑田，一百多年里，几经战火，万寿宫荡然无存，仅留一个地名可供凭吊。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叶，沈园只是零零落落长有几棵残败柳树的废墟。江汉区政府遂在沈园遗址上修起一座公园，命名为&ldo;江汉公园&rdo;。论规模，论名气，江汉公园在武汉大众游乐场所只能排在末位。但是，自李卫东、伍老幺将它选为基干民兵集训基地，名声大噪。

四月以来，眼见造反派舆论越来越占上风，李卫东焦虑不安，亁急不出汗。人家一天一个消息，一天一个花样；自家老是那么几句：&ldo;谁反对中国人民解放军，谁就是反革命！&rdo;&ldo;工总翻案，公鸡下蛋！&rdo;如同挂牌唱戏一样，不说群众看厌了，自已也喊厌了。找志鲲要&ldo;内部消息&rdo;，看那样子，分明肚里没有货，还要装腔作势回答：&ldo;我们不搞小道消息，按红头文件办事！&rdo;要急了，抢白一句：&ldo;那次不是你们乱咋呼，加上&lso;江青作检讨&rso;的标题，弄得首长倒霉我挨批？对着干得了。他们说什么，你们反驳什么！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嘛！&rdo;李卫东&ldo;呲&rdo;地一笑：&ldo;那就只有继续&lso;公鸡下蛋&rso;啰！&rdo;语气无奈又含嘲弄。志鲲瞅岳父一眼：&ldo;公鸡能不能下蛋？&rdo;心里只想骂他们不中用，稳不住神。自已只是&ldo;支左&rdo;，并非代替你们革命嘛。

志鹏看不惯哥哥颐指气使的派头，听不惯居高临下的口气：&ldo;我听荷花阿姨讲过，他们乡下有只母鸡养了好多年，变得会打鸣；有只公鸡老了，还真下了只蛋呢！&rdo;

志鲲气咻咻地：&ldo;那是怪种！那已经不是母鸡，也不是公鸡了，变了！除非变天，无产阶级专政变成资产阶级专政，工总翻案，公鸡下蛋！&rdo;

&ldo;你总会狡辩！&rdo;志鹏悻悻地。

李卫东由衷地笑了，女婿就是有才能有魄力。他当然不答应也不允许变天。在此这前和在此之后，自已毫无懈怠地无微不至地做了许多革命作。他曾学着造反派策反&ldo;三司&rdo;成立&ldo;三司革联&rdo;的故事，也策反杜玉章的两个徒弟伙同电信胡重远在工造中拉队伍，成立&ldo;新工造&rdo;。虽然新工造不到半个月星流云散，毕竟给吴炎金精神上一个打击；新公校矛头指向军区：绑架钟汉华，毒打杨秀山，他又发动胡传枝一班红城公社的婆婆妈妈，一连数日慰问解放军。鲜花、锦旗、水果、面包、蛋糕、罐头等，成车成车往军区送。反正像毛主席形容那样，是从李先念右口袋掏出，装进左口袋里。或者，又似三十多年后的一种时髦经济理论，拉动内需。李卫东自然不知道这等超前的理论。但是，他有种朴素的感觉：&ldo;肉烂在锅里&rdo;。据志鲲讲，这次策划的行动受到支左办公室主任孔庆德的表扬。志鲲又讲，是我岳父李卫东发起的拥军活动。实际上，对孔司令讲时，多一个&ldo;让&rdo;字：&ldo;是我让岳父李卫东发起的拥军活动。&rdo;不管怎么说，志鲲第一次在&ldo;李卫东&rdo;三字前加上&ldo;岳父&rdo;二字。最让李卫东欣喜的是，从四月六日起，经自已奔走串连，红卫兵、红武兵、公检法、水上运输、省柴、肉联、红城公社、农民赤卫军八大组织成立百万雄师联络站，到五月十六日树旗，计四十四个组织，人数逾百万，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只是舆论跟不上去。感觉写的东西很难打动人；好不容易搞出一两份大字报张贴出去，马上被撕毁。组织&ldo;护卫队&rdo;大字报上街，收效也不大。还让造反派拍照片，画漫画登在&ldo;战报&rdo;上出洋相：将自已这一派戴藤条帽、扛洋镐把的尊容画成漫画的，是美院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右派画家汤文选的得意高足，最崇拜齐白石、黄宾虹；听说揪反动学术权威那阵，这个大学生找刘海粟等人外调写材料，竟把那些老家伙的&ldo;检讨&rdo;收藏起来，视作&ldo;墨宝&rdo;，十分珍贵。这么个崇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人，有什么资格参加？正是这幅漫画贴遍江城，败坏百万雄师形象，为人呼之&ldo;百匪&rdo;！接着，造反派也戴上藤条帽，穿上工作服，拿起洋镐把。为抢舆论阵地，不断发生摩擦。武斗升级，武斗频仍，许多战友付出血的代价！

外省传来的消息惊心动魄，叫李卫东及战友们十分警觉：四川国棉一厂&ldo;红旗战斗师&rdo;勾结川大&ldo;八?二六&rdo;等造反组织集结一万多人进攻川棉，&ldo;产业师&rdo;伤亡近千人；没过两天，五月六日，又动用十万之众把军用工厂132厂产业军赶得无家可归；宜宾、重庆还动用枪炮武斗。湖南的&ldo;湘江风雷&rdo;连古代十八般兵器都搬出来了，上演&ldo;全武行&rdo;；广西&ldo;四?二二&rdo;向&ldo;联指&rdo;发动游击战；河南&ldo;二七公社&rdo;五月以来，攻势强劲，屡挫&ldo;河造总&rdo;、&ldo;十大总部&rdo;；山东、贵州、江西、云南、河北等地，动辄死伤数以千百计的人员。据二儿子建华从上海写信回，&ldo;工总司&rdo;策划对&ldo;上柴联司&rdo;发动大围剿……

蒯大富曾发出疑问：&ldo;全国老保行动如此一致，中央有没有黑手？&rdo;无独有偶，李卫东也琢磨：&ldo;各省市牛鬼蛇神这样猖獗，是不是有后台操纵策划？五七年的右派都不敢这般明火执仗呢！&rdo;李卫东是在江汉公园里，伍老幺教徒弟练功的场地上提出这个问题的。出于对胡荷花、李继红包括继瑛、陈爱华的防范，他都不在大兴隆巷议事了。陈爱华已公开发表声明加入&ldo;革干联&rdo;，支持工总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