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把验孕棒递给我时,我正在修小南轮椅的刹车。那两道粉红色杠杠在阳光下刺得我眼睛发疼。
"这。。。准吗?"我嗓子发紧。
"三次测试。"她声音很轻,"今早抽血报告也确认了。"
我机械性地继续拧螺丝,直到扳手砸到脚才回过神来。李雪蹲下来握住我的手,发现我在发抖。
"欢喜,看着我。"她捧住我的脸,"医生说五年复发率低于10%,我现在已经。。。"
"但怀孕会改变激素水平!"我突然提高音量,又急忙压低,"你当年化疗那么多次。。。"
厨房传来碗碟碰撞声,小南和汤圆正在洗碗。李雪迅速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力道大得像是要给我搓层皮下来。
"明天去找周主任。"她恢复医生口吻,"现在,微笑。"
晚餐时汤圆宣布要参加科技比赛,小南则抱怨物理作业太难。我和李雪像往常一样应和着,直到小南突然问:"妈妈不舒服吗?你都没吃辣椒。"
李雪碗里的确堆着挑出来的红椒。我心头一跳——她平时是无辣不欢的。
"感冒了。"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欢喜,去给我倒杯热水。"
夜里我辗转难眠,李雪背对着我假装睡着。月光照在她后颈上,那里有道化疗留下的淡淡疤痕。我轻轻贴上去,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味道。
"我害怕。"我对着那道疤痕说。
她转过身来,把我的手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我们额头相抵,谁都没再说话。
周主任的诊室里,我像个差生般坐得笔直。这位妇产科专家是李雪的导师,墙上照片里她还抱着刚出生的汤圆。
"高危妊娠。"周主任推了推老花镜,"但并非绝对禁忌。"
我耳朵嗡嗡响,只捕捉到几个词:"加强监测激素替代32周可能剖宫产"。李雪却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甚至打断老师的话。
"胎心仪什么时候能听到心跳?"
回家的出租车上,李雪靠着车窗假寐。我盯着她随呼吸起伏的肩线,突然发现司机在偷瞄后视镜。
"看路。"我恶狠狠地说。
李雪捏了捏我的手。下车时司机突然开口:"我老婆也是乳腺癌活下来的。。。祝你们好运。"
李雪愣了一下,随即绽放出灿烂笑容:"谢谢,我们很幸运。"
当晚的家庭会议炸开了锅。汤圆尖叫着要当姐姐(again),小南则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影响妈妈健康。
"医生说没问题。"李雪揉着小南的卷发,"不过接下来几个月,爸爸要负责更多家务。"
"包括做饭?"汤圆惊恐地问。
小南默默把桌上的胃药往我这边推了推。
第二天我请了假,把家里所有尖锐桌角包上软垫,又在浴室铺满防滑垫。李雪下班回来,看见我正在往她白大褂口袋里塞呕吐袋。
"欢喜,"她叹气,"我不是瓷娃娃。"
"但你是我的李医生。"我固执地继续塞。
她突然拽住我衣领,踮脚亲了我一下。这个吻带着消毒水味和一丝孕吐的酸气,却让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