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父的收藏展在金陵美术馆举办。开幕当天,我穿着阮清挑的藏青色西装,手心全是汗。
"放松。"她帮我整理领带,"就当去看热闹。"
可一进门我就后悔了。展厅中央的巨幅投影正循环播放我的圆珠笔画创作过程,周围站满了举着香槟的陌生人。当《编号037》的特写出现时,有人开始鼓掌。
"那就是《少管所的星空》作者?"一个戴珍珠项链的女士小声问同伴,"比想象中年轻。"
阮清紧紧挽住我的胳膊,像怕我逃跑。事实上我确实想逃——少管所的经历被当成艺术噱头展览,让我胃部绞痛。
"欢喜!"阮父从人群中走来,身边跟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位是卢浮宫策展人杜邦先生。"
杜邦的中文出奇地流利:"您的作品让我想起让·杜布菲的原生艺术,那种未经驯化的生命力。"他递给我名片,"下月巴黎有个素人艺术展,希望您能参加。"
我机械地点头,脑子里嗡嗡作响。阮清悄悄掐我手臂:"说话啊!"
"我。。。没护照。"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答。
杜邦大笑:"阮小姐会帮你解决的,对吧?"
参观环节,我被带到专属展区。五幅新完成的圆珠笔画被装在防弹玻璃里,每幅标价六位数。最中央是《少管所的星空》原作,标签上写着"非卖品"。
"有人出价三百万,爸爸都没卖。"阮清得意地说。
我盯着画中那片用蓝色圆珠笔点出的星空,想起少管所禁闭室的天花板。那时我总幻想能捅破屋顶,让星光漏进来。
"欢喜先生,"一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拦住我,"我是苏富比的周毅,想谈谈您的下一系列作品独家代理。"
还没等我回答,手机响了。是米其林评审部的号码。我走到角落接听,对方说上海店的合作邀请依然有效,而且可以等我完成艺术展再入职。
挂断电话,我发现阮清在不远处被几个记者围着采访。她神采飞扬地讲述发现我作品的过程,眼睛亮得像星星。
"原来你在这。"阮父突然出现在身旁,"清清找你半天了。"
他递给我一杯香槟,我没接:"阮叔叔,为什么帮我?"
"帮你?"他挑眉,"我只是投资有潜力的艺术家。"
"因为我是阮清的。。。"
"男朋友?"阮父笑了,"不,因为她从十八岁起画的所有素描,主角都是同一个少年的背影。"
我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清清没告诉你?"他抿了口香槟,"她妈妈生前负责少管所艺术帮教项目,带回家不少照片。清清对那些孩子着了迷,尤其是一个编号037的。。。"
"爸爸!"阮清冲过来打断我们,"媒体要采访欢喜!"
采访问题很温和,主要集中在创作灵感上。当我提到"用圆珠笔是因为少管所只允许用这个"时,现场突然安静了几秒。
"所以这些画是。。。记忆?"女记者小心翼翼地问。
"不全是。"我看向站在记者群后方的阮清,"有些是遇见对的人之后,才看到的风景。"
散场时已近午夜。阮清喝多了,靠在我肩上哼歌。车经过长江大桥时,她突然说:"其实我见过你。"
"在少管所?"
"嗯。妈妈带我去过两次。"她的手指划过车窗,"第二次看到你在操场罚站,后背挺得笔直,像棵小白杨。"
我握方向盘的手一紧:"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