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宁折不弯‐‐王长德
她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尸体已经僵硬了,是病死、饿死还是被人害死?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通知她的亲属、战友,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她就被化为灰烬了!。
她说:&ldo;老子幼年当红军,提着脑袋干革命时,那个&lso;戏子&rso;还不知在哪呢?如今,居然要统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前程了,怎么能让人服气!&rdo;她在一般情况下,是绝不会流泪的,只要她一哭泣,那就说明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对前程绝望了!
1994年4月21日,我来到海口,刚在宾馆住下,就被易仁江接到了他的小窝里。老同学见面,真是海阔天空,无话不讲,巴不得把存在心底的往事一股脑儿都倒出来,他拿出新近出版的几本描写江西革命根据地的书给我看。江西是老区,革命前辈自然多,我边翻书边和他攀谈,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的话题竟然引到了书中没有记载的王长德妈妈。
&ldo;怎么,你认识长德妈妈?&rdo;我停止了翻书,奇怪地问。
&ldo;何止认识。在北京我常到她家里玩,她没有孩子,对我可亲啦!&rdo;老易满怀深情地说。
&ldo;她现在怎么样?那可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好妈妈呀!&rdo;我抬头看着老易,等待他的回答。
老易没有回话,只见一层阴云笼罩了他原来喜悦的面孔。似乎陷人了痛苦的回忆。
&ldo;怎么?讲话呀!&rdo;我有点沉不住气,焦急地追问。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ldo;她在文革期间就死了,而且死得很惨!&rdo;
&ldo;怎么死的?&rdo;
&ldo;我也不知道,是后来听人家说的。长德妈妈下放到江西,边劳动,边接受审查。像她的为人,她的性格,是不可能逆来顺受的,为这吃了不少苦头。就连她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是死后三天才被人发现的,尸体已经僵硬了。是病死、饿死还是被人害死?没有人知道。她死后,管理她的人既不通知亲属,又不举行任何仪式,就把她火化了。&rdo;
一位经过长征的老红军,一位可敬可爱的革命老妈妈,就这样离开了她为之奋斗的人民,怎能让我们这些后辈心理平衡呢?我没有见过长德妈妈,但老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和事迹。她既有一般妈妈的慈爱,又有别于一般妈妈的特殊性格,就是这种特殊性格,在我们当时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象。
1933年的冬天,年仅17岁的小红军李开芬,简直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糊里糊涂地让人家当做反革命拉出去活埋;她又糊里糊涂地被骑着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的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主任张琴秋救了出来;她又糊里糊涂被县委书记当做传染病人送进了川陕工农总医院。她疲劳极了,体内一点力量都没有了,思想上是一片空白。是病、是饿、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还是肉体上难以承受的负荷,反正她是坚持不住了。到了医院一爬上病床,就进人了无休无止的噩梦中……
有人猛烈地摇动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大声地吼叫着:
&ldo;李开芬!李开芬!!起来!!!&rdo;
她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一骨碌从病床上坐起来揉着双眼吃惊地问:&ldo;你,你们是谁?&rdo;
&ldo;他妈的,装什么糊涂!我们是肃反委员会的!&rdo;
一听说&ldo;肃反&rdo;二字,李开芬轰地一下脑袋涨大了,心剧烈地跳动着,她感到心慌得要命。
&ldo;喂,李开芬,你叫什么名字?&rdo;
李开芬眼睁睁地盯着眼前这位身着军装的庄稼汉,强自镇定地说:&ldo;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为什么还问?&rdo;
&ldo;这是组织手续,我们问什么,你必须回答什么!&rdo;一个铁青着脸的人严厉地说。
&ldo;既然是组织手续,那我就遵从。&rdo;开芬渐渐平静下来。
&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我叫李开芬。&rdo;
&ldo;今年多大岁数?&rdo;
&ldo;17岁。&rdo;
&ldo;家里有多少土地?&rdo;&ldo;不知道。&rdo;
&ldo;你父亲是干什么的?&rdo;
&ldo;干革命的!&rdo;
&ldo;他妈的!&rdo;随着骂声,一个巴掌煽了过来,将李开芬打倒在床上。一股咸咸的东西从嘴角流了出来。
看到打人,了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军人忙走过来,她不客气地用手推开那如狼似虎的审讯者,一把将李开芬扶起来,顺手用消毒棉球擦净她嘴角上流出的血,又将一支体温表插在李开芬的腋下。
&ldo;不要给她看病,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rdo;一个男人高喊着。
那位年轻的女军人,不予理睬,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样。对方被这种目中无人的举动激怒了,更加高声喊道:
&ldo;她是肃反对象,不许给她看病,请你赶快离开!&rdo;
那位女军人仍然不动声色,敏捷地从开芬腋下抽出体温表,迅速地看了一下,温柔地低声树开芬说:&ldo;你在发高烧,39度。趴下来,我要给你打针。&rdo;说干练地取出了针管。
开芬抬起了她那赤红的小脸,左腮上明显地留着5个血红的手指印,难为情地看了看几个依然围着她的大男人,麻木地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