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满几乎是用冲刺的速度闪进浴室,花洒里喷出的热水肆意挥洒,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出一片朦胧水汽。
可她根本无心沉浸在这温暖的水流中,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循环播放着她与烟雨共处一室、同榻而眠的画面。
一想到这儿,她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那强烈的不安感,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又沉重。
曾经,她们之间有过数不清的亲密瞬间,每一个拥抱都炽热而深情,每一个亲吻都饱含着无尽爱意,那些过往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她的记忆深处,成为她心底最柔软又最容易刺痛的地方。
而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犹如紧绷到极致的弦,脆弱得不堪一击,哪怕只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都可能成为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倘若真的同眠,她害怕自己会再次毫无保留地沉沦,重新陷入那段满是伤痛与挣扎的回忆深渊,被无尽的痛苦和纠结反复折磨。
她迈着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的步伐,缓缓挪到楼梯口。恰在此时,母亲张兰那充满关切与心疼的声音悠悠传来:“小雨,你头上这伤究竟是咋回事啊?”
紧接着,烟雨轻柔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抚慰人心的魔力,可在赵满满听来却又五味杂陈:“前几天出了车祸,阿姨您千万别担心,就只是一点点皮外伤,都已经快好啦。”
张兰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担忧:“怎么又出车祸了呢,这孩子,平时怎么就不能多留个心眼、小心一点呢,看得我这心里呀又是担心又是难受。下次可一定要注意啊!”
烟雨像一只温顺的小鹿,乖巧地回应道:“知道啦,阿姨,我向您保证,下次肯定会格外注意的。”
烟雨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张兰话语里那个含义颇深的“又”字,可这个字却像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在赵满满心中轰然炸响,她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到底是怎么知道烟雨以前出过车祸的呢?如果妈妈和自己一样,是偶然从新闻报道里知晓了这件事,以妈妈一贯的性子,肯定会心急如焚,在第一时间就拨通自己的电话,声音里满是焦虑与关切,急切地询问自己是否知道这件事。
这些年来,即便妈妈十分清楚她和烟雨已经分手,两人的关系早已回不到从前,可妈妈还是像着了魔一般,时常在她面前念叨烟雨:“也不知道小雨最近瘦了没,在外面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可太想念她了,也不知道她心里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太婆”。诸如此类的话语,赵满满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她的心口轻轻划动。
这也是她当初同意烟雨来家里看望妈妈,而后再送她去酒店的重要原因之一。可如果妈妈和自己一样是通过新闻得知此事,那实在没道理还来询问烟雨受伤的缘由啊。
那妈妈究竟为什么会在烟雨说是车祸后脱口而出这个“又”字呢?难道妈妈早就知道烟雨曾经出过车祸?
赵满满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心里清楚,要是妈妈早知道烟雨五年前出过车祸,以妈妈对烟雨的关心和爱护,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绝不可能一直瞒着她。
她正满心困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又听到妈妈那略带疑惑与好奇的声音悠悠响起:“那两年放在我家门口的礼物,是你放的吧?”
紧接着略带着无奈与心疼的声音又从妈妈嘴中传来。“小雨啊,不是阿姨说你,你每次都偷偷把礼物放到门口就走,你怎么不进去看看阿姨啊!”烟雨先是猛地一愣,显然被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轻轻点头,声音小得如同蚊蝇:“嗯,阿姨,是我。”
赵满满猛地停下了迈向客厅的脚步,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与茫然之中。那两年,可不就是自己和烟雨分手后,还没把妈妈接到美国的那段灰暗又难熬的时光吗?看来妈妈平时总是念叨烟雨,今天又如此执意地要把烟雨留在家里住下,并非毫无缘由、心血来潮。都已经分手了,烟雨却还一直惦记着给妈妈送礼物,这份细腻又真挚的情义,怎能不让妈妈从心底里一直念着她的好呢?
赵满满缓缓转身,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眼神空洞而迷茫,机械地一步步默默上楼。
隐隐约约间,她还能听到妈妈那带着几分嗔怪又满是疼爱的声音:“傻孩子,你知道给阿姨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就是能和你们的说说话,知道你们在外面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后面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赵满满已然完全听不进去,也丝毫不想再听。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一个巨大的五味瓶,各种复杂的情绪汹涌交织,让她的内心世界一片混乱。
在和自己分手的前两年里,烟雨有时间去看望自己的妈妈,可却连一个简单的电话都不愿意给自己打,一次都未曾想过要主动来找自己?
她的心里不禁对妈妈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烟雨对妈妈的好,追根溯源是源于对自己那份深沉的爱,可她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心里还念着这份情义,为什么在分手之后,烟雨能去关心妈妈,却对自己如此决绝、绝情,仿佛两人从未有过那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赵满满不得不承认,在和烟雨分手的这漫长五年里,自己从未真正放下过她。为了能追上她的步伐,为了有一天能再次与她并肩而立,她拼命地努力创业,无数个日夜都在办公室里加班加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当决定把公司总部搬回国时,她的心底深处其实一直藏着一个小小的、如同微弱火苗般的期待,她期待着要是烟雨还一直单身,要是命运眷顾,两人还能重新回到过去,那她一定不会再让幸福从指缝间轻易溜走。
所以,当知道自己和烟雨阴差阳错成了邻居时,她找了各种各样连自己都觉得牵强得不能再牵强的借口,要是旁人听会都觉得你这人借口还不如不找,可她就是用这不是借口的借口告诉自己不用搬家。
后来意外得知烟雨五年前出过车祸,猜到她是因为这个才狠心和自己分手时,她的心里瞬间被心疼与愤怒两种情绪填满。
她原先以为烟雨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不想拖累自己,才忍痛做出了分手的决定。可现在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却发现很多地方都漏洞百出、根本说不通。
赵满满内心有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冲动,恨不得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下楼,一把将烟雨拉到自己面前,把白己所有的疑惑和委屈都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但她还是凭借着最后一丝理智,强忍住了这份冲动。此刻的她,脑子乱得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各种思绪相互缠绕、碰撞,她迫切地需要冷静下来,好好地理清这一团乱麻,找到事情的真相。
赵满满走进自己的房间,双手有些无力地抱起一床被子,拖着沉重得仿佛每一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的步伐,径直去了书房。
这套别墅的二楼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书房,书房的空间比卧室宽敞许多,里面还精心设有一个小实验室。平日里,她总会在这里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小实验,那些实验就像是她心灵的避风港,能让她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可今天,她连看一眼那些实验器具的心思都没有。刚准备动手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听到烟雨和妈妈一起上楼的声音。她心里明白,肯定是妈妈放心不下烟雨,特意亲自送她上来的。
两人进了房间,没看到自己,就听见妈妈那温和又亲切的声音响起:“满满在书房呢,你千万别客气,去衣柜里找些合适的衣服,洗完澡就好好休息吧。”说完,妈妈便迈着轻快的步伐下了楼。
赵满满一想到烟雨此刻就在隔壁房间,瞬间感觉自己的心思被搅得更加混乱不堪,刚刚还试图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整个人像被抽去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