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他捏捏兒子的臉頰,微笑。
如果可以,他希望每天都能寫入日記的東西,因為這表示他和那個人,每天都能見面說話。即使他真正想說的,已經錯過能開口的機會,就像曾經和這本日記錯過一樣。
叮鈴鈴!叮鈴鈴!
公寓的門鈴響起,他放下男孩,把雪球放進兒子手裡。
「伊格西,拿去客廳玩,我們很快就能吃到媽咪的燉肉了。」
「嗯。」男孩點點頭,抱著玻璃球跑去客廳。
打開門,穿著制服的快遞員面露笑容交給他一個紙盒和一支筆,說:「先生,您的包裹,麻煩幫我們在單子上簽名,謝謝。」
「好的。」接過筆,在紙盒上的複寫單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和姓氏,然後將筆交還給對方。
「謝謝,希望您有個愉快的週末。」雖說是制式化的祝福語,卻因為快遞員臉上真摯的微笑,而顯得十分自然。
「謝謝。」收下印著品牌標誌的紙盒,也給對方一個微笑和感謝。
抱著包裹走回書房,拆開纏繞在紙盒外的緞帶打開盒蓋,裡面有一雙鞋,一雙工藝細緻的布洛克雕花鞋(Brogues)。
OxfordNotBrogues。
這是那個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乍聽時覺得納悶,畢竟當時他們是在一間老字號的西裝裁縫店,而不是鞋店。
牛津鞋,是一種有著封閉式鞋襟設計的鞋款。
所謂封閉式鞋襟,便是將鞋面側邊的皮革向中延伸成鞋面,鞋翼的最尾部與鞋面密逢,並且在鞋面添加曲線與沖孔裝飾,使更華麗優雅,也更有古典紳士典範。
布洛克雕花鞋,則源自蘇格蘭和愛爾蘭,是勞作者在高地工作時所穿的鞋,其後經溫莎公爵改革而成為紳士的象徵。
這些知識,也是那個人後來解釋給他聽的。
對一個在倫敦犯罪最嚴重的Straford區長大的孩子,那種價格不斐的東西要他穿在腳上,他寧可拿去當舖換成現金。
直到展開嚴格的訓練後才明白,這句話,其實還有別的意義……
Brogues這個字,除了是指布洛克雕花皮鞋外,也暗諷愛爾蘭人說英語的腔調。
貴族,平民;高貴,低賤;上流社會,和──
一般人。
和他同期的「訓練生」,都是「Oxbridge」,畢業的學校不是牛津,就是劍橋。對於他這種非以上兩所名校出身的傢伙,甚至連問你是從哪所學校畢業的都懶得問,直接給你冠上另一個字「」,然後說。
「喔,你就是那個Redbrick(某某大學)畢業的傢伙。」
翻開鞋舌,皮革上燙印著金色的徽印──
○K
Kingsman,一個極度機密的組織,即使許多轟動國際的危機都因這個組織而解除,卻從來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為了組織而犧牲的人,沒有勳章、沒有公開表揚、沒有英雄式的歡呼,甚至沒有任何人知道死去的人究竟做過些什麼?
就像冷天裡呼出的一口熱氣,無聲無息地消逝。
也許別的訓練生有著各種希望成為Kingsman的理由,比如權力、比如地位,比如家族榮耀。他的理由,卻簡單到倘若說出來絕對會被其他人訕笑──
想擁有站在一個人身邊的資格,僅此而已。
◆ ◇ ◆
「蜜雪兒。」
走進廚房,正是妻子熄掉瓦斯,準備套上隔熱手套將燉肉從爐架移到餐桌的時候。搶走棉布做的隔熱手套,套在手上走到瓦斯爐邊,在妻子的臉頰處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