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23

第14章（第2页）

「隨便。」已經抱著妹妹飛到隔壁房間的男孩，飄來他最常對母親使用的回答。

蜜雪兒把散在臉頰處的頭髮收攏到耳後，隨手將凌亂的廚房和餐桌收拾出能放外送披薩盒子和餐盤的地方，然後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的──家。

披薩送來的時候，密雪兒正替已經熟睡的女兒拿下奶嘴蓋上小毯子，伊格西站在門口把錢交給外送員，附上一筆幾乎和披薩同樣金額的小費，在對方驚訝的表情與道謝的聲音中笑著關上大門，轉身對著從嬰兒房走出來的母親，說。

「媽，我有些事情想跟妳說，我們……聊聊好嗎？」

距離前一次和母親超過三十分鐘的對話是什麼時候？

大學？高中？還是更小的時候？

他知道，自從爹地離開後，母親和他彷彿被凝固在得知死訊的那晚，從此以後，他們之間就存在著誰都不敢觸碰的心結。母親越是神經質地怕自己去做危險的事情，他就越要去做：母親越是不想他受到傷害，他就越要證明自己什麼都不怕。

但其實就是兩個不成熟的孩子不願跨過最痛的傷疤，就像和哈利第一次見面時對他說的話──你只會抱怨，卻從來不做改變。

這句批評曾經讓他極度反感甚至不屑，直到後來才願意承認，是的，哈利說得沒錯，當時的他的確「不想改變」。因為只要不改變，便可以把所有錯誤怪罪到別人身上；只要不改變，便不會有失敗，也就不必看到失敗後難堪且醜陋，根本就是個廢物的自己。

那時候的伊格西，就像漫畫裡對政客的嘲諷──

問：請問要怎樣才能成為一流的政治人物？

答：什麼都不要做。

只要不做事，就不會做出「錯誤」的事，那麼反過來說你就是「零缺點」的優等生。

但是現在的他已完全不同，這一次，他不會因為任何人放棄自己的夢想，放棄成為「加拉哈德」接任人的夢想。無論是期盼的幸福還是深愛的情人，他都要用自己的力量去維繫，去保護。這一次，他不再抱怨，他要改變，不斷不斷地改變，直到有資格站在與哈利?哈特齊平位置的那天。

「伊格西……」密雪兒打開裝披薩的方型紙盒，用湯匙和叉子夾起一塊披薩放在白色的圓盤，遞到伊格西的面前，緩慢而認真地說：「孩子，你真得……變得不一樣了……」

在今天中午之前，這樣的改變讓她非常害怕，害怕有一天孩子也會像他的父親一樣，突然地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並且連為什麼？在哪裡？又是怎麼死的，她都完全不知道。

但就像伊格西的改變，現在的她，也不再是以前的她，不再是那個面對恐懼從來只選擇屈服而非轉身對抗的蜜雪兒。

「媽，我不會放棄現在的『工作』，就算妳無法接受我也不會放棄。」

伊格西說得既快又急，彷彿如果不這麼做，就很難把想講的話完整表達。

「我接受。」

「媽？」

意外的同意讓伊格西錯愕，一時間竟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明明準備好一堆能夠說服母親的理由，卻唯獨沒有準備如果她表示同意後自己該有的反應。

密雪兒把裝了披薩的白色圓盤放在桌面，笑著伸手去摸伊格西的耳朵，就像他還是七歲的小男孩。

「今天中午，哈特先生來找過我……」

「什麼？哈利？」伊格西露出訝異的表情，關於和母親的會面哈利竟然沒有告訴他。

「哈利？是他的名字嗎？我只記得他的姓氏。」

「哈利?哈特，是他的全名。」嘴角彎出溫柔的弧線，說著情人的名字。

「他在告訴我一些事情前，說──」蜜雪兒直視著伊格西的眼睛，像是想證明什麼，在停頓兩三秒後才又開口：「他說他愛你，和你是情人的關係。」

「是的，我愛他。」嘴角的笑容未變，甚至彎出更深也更幸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