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已迟疑了一会儿,低声道:“跟我来。”
和外面的大殿很类似,佛堂也很简陋,佛像被香烟烛火熏燎得乌黑,看不出本来面目。佛像前的地面上看似凌乱地放了几十盏燃着的油灯,赵执戟何许人也,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诡异。这些油灯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图案,象是什么久远的图腾,当中放着一把安静的弓,血红弓身和隐隐有气息吞吐,但都被这些油灯的光焰阻挡住,牢牢地困宥了起来。
“这弓哪来的?”从军多年久经战阵的赵执戟当然也看出这把弓的不同寻常之处。
“皇上亲自送来的。”
“皇上?”赵执戟浓眉一皱,“殷老大?”
“哥,咱们家的赤玉刀是怎么得来的,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赵执戟猛然醒悟,“这弓……难道是引雷弓?”
延已大师笑笑:“除了引雷弓,天下间还有什么神兵要用我的八膺阵才能镇伏住?”
赵执戟咬牙一阵冷笑:“哈哈哈,如果被殷瓒知道,是他的儿子亲手把引雷弓送给我们赵家人,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皇陵棺材里爬出来!”
延已大师凝神望向佛像:“当年殷瓒以你我兄妹的性命相迫,抢走了龙舌尺和拒天箭,我自请终生被禁羡陵,这才勉强保住了赤玉刀,若是这引雷弓能早些出现,四样神兵齐聚,我们赵家又何至于要受这样的折辱。”
赵执戟愤愤地击掌:“如今拒天箭踪迹不明,龙舌尺被殷瓒拿去诱降了薛摩诃,想要聚齐神兵,还得费一番功夫。”他说着,越过八膺阵,弯下腰探手伸向引雷弓。
“大哥别碰!”
赵执戟的手停住,回头看向延已:“怎么了?”
“这引雷弓杀孽太重,这么多年又不知道被藏在什么地方,弓魂已经炼成,邪气得很,轻易不要触碰它,以免祸及自身。”
赵执戟点头站直身体:“现在我们有引雷弓与赤玉刀在手,只要聚齐四样神兵,碧莲峰顶玉城之阿,所有的财富和神力,就都是我们赵家的了,何用再惧他殷氏的迫害!到那时哥哥一定亲自来接你离开羡陵,执戈,今生今世,我们再不分离。”
延已大师修长的眉梢微微蹙了蹙,缓缓拈动手里的佛珠,轻笑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哪里是今生,何处又是今世?”
赵执戟不语,惨然苦笑着,看着闭目合掌,跌趺坐入蒲团里的妹妹。
晨曦渐起时,赵执戟站在崖下,回头再望一眼那座乌青色的孤独石山,山顶钟声在断绝了七天之后再度敲响,一十八声,声声悠长,那是执戈在他身边渡过的十八个春秋,羡陵雾暗风幽,只剩这一缕音尘,还牵连着他们的现在和过去。
木梆声响,竹箩慢慢提升,青州都督怒目回首,望着东边升起的朝阳,任凭阳光刺进双眼,刺出满眼泪水。
上崖之后走回昨天到达的地方,原本应该守候在此的侍卫们却不见踪影,也马匹也没有了,赵执戟定了定神,看看四下里没有打斗痕迹,他的手下他清楚,不可能有人悄无声息地掳走七八名他亲自调教出来的侍卫。
果然随着一声轻笑,硕大的石块背后转出个青色身影。来人负手站在赵执戟面前,面目俊朗气宇不凡,一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我在这儿等了你一夜。”
赵执戟有点意外:“殷老二,怎么是你?”
殷律呵呵低笑:“怎么不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