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时天色已经隐隐暗了下来,沉重的四肢让谢抚恹行走的有些困难,胸闷的难以呼吸。
踏上那条熟悉到已经走过千万次的路,走到小区楼上的街道,谢抚恹却不敢走下去。
他当然没有回答江别的问题,用沉默解决问题是他惯用的伎俩。
生意火爆的干锅店人满为患,不少慕名而来的食客拿着号在一边等待,员工忙的脚不沾地,门店处贴着招工信息的纸张被风吹的哗哗作响。
挪动到离他最近的榕树旁,谢抚恹把大半个身体都放在树干上,怔怔的看着这一切。
宜城早些年并不发达,就连现在也才勉勉强强够上个四线城市的边,工资还在十八线水平,物价却是堪比一线城市。
在那些根本没有人管的日子里,温也悸是怎么过的呢?
他没有办法在宜城通过做PPT,做方案,当家教,通过脑力换取钱财,他买不起电脑,网吧里一个小时的网费够他吃三天,甚至就连手机都只能用早已被用过几轮,只能勉强打个电话的棒棒机。
早餐店开门早,宜城大部分初中的早自习是六点二十,早餐店至少需要提前一个小时的时间到店做准备,除去洗漱的时间和去学校和去早餐店的路程,温也悸至少四点就要起。
晚自习一般是十点下课,他会回到饭店的后厨,看着堆积成山的碗筷,洗到双手因为过度泡水而发白。再到凌晨回家,完成学校布置的作业,他还能休息几个小时?
躺在硌人的床板上,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暗,数着自己还能躺几个小时的日子里,他会不会也因为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疲惫和劳累感到痛苦。
自尊心最强的那些年里,老师说需要交资料费用,但兜里一块钱都没有,只能一拖再拖,直到身边的人都因为那几块钱十几块钱看不起他的时候,他会不会也觉得难堪。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能通过喝水和馒头充饥,却还要负担高负荷的工作量,做着一个月几百块的黑工,瘦骨嶙峋怕都不足够用来形容那时的温也悸。
人们总是把逃离说的过于简单,轻飘飘的一句“世上那么多办法,你都不愿意试一试”,一句看似正义的“恨铁不成钢”,就把自己架在了高高在上的“拯救者”的位置,忽视了底层人的挣扎,呐喊和痛苦,把人架在火炉上烤。
殊不知有的人不吃不喝俩年,都凑不齐万种挣钱方式中的其中一种。
殊不知仅仅只是到临市的一张车票,可能需要洗数万个碗才能买到。
殊不知一套仅仅只是能正常穿出去,不让人感到穷到“另类”的衣服,三年未必能有一套。
没有谁真的能共情谁,他们只会不理解你为什么受尽痛苦却不肯逃,离开的车票那么便宜为什么不买一张。
眼前的世界清晰的痛苦,谢抚恹眼睛涩的厉害,偏过头把视线放到来回路过的人中。
每个人聊的话题都不一样,世界上千千万万擦肩而过的缘分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热闹里流连忘返。
旁边又走过几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兴奋的聊着当前最热门的八卦,探讨自己高考完是否要飞到大洋彼岸的另一端为自己不入眼的成绩镀一层金,回国后继承家里三辈子都败不完的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