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的意识从混沌中浮起时,耳边传来清脆的兵器交击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青石垒砌的演武场上,远处兵器架上斜插着刀枪剑戟,刃口泛着幽蓝光泽。穹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数篆字悬浮流转,每一笔划都似流淌着熔金。
"公达醒了?"
熟悉的嗓音自左侧传来。荀彧正抚摸着兵器架上一柄断剑,鹤氅下摆沾着未干的血迹,神色却比在首擂时从容许多。
荀攸猛地撑起身子,判官笔已滑入掌心:"叔父方才那一剑,可没留情。"
荀彧轻笑一声,指尖拂过断剑缺口:"若真不留情,你现在该在奈何桥边喝汤。"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炬,"泰山当真给了你第二条命?连《万民策》反噬都能扛住。"
演武场中央的石碑突然亮起,浮现出两行血字:
文道无相,胜者叩心
败者归尘,生死由命
荀攸的笔尖渗出墨汁,在青石板上晕开焦痕:"叔父还要打?"
"打?"荀彧广袖扫过兵器架,十八般兵刃同时震颤,
"你我皆知,真正的战场在这里。"他枯指点向自己心口,"曹公与刘使君的道,你选哪边?"
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演武场四角升起四尊青铜鼎,鼎身分别刻着"仁法兵德"。荀攸的判官笔突然不受控地飞向"德"字鼎,笔杆上浮现出泰山学堂孩童诵读《孟子》的虚影。
"使君分田于民,开智于童,这才是大德!"荀攸并指抹过笔锋,墨迹炸成流民领取粟米的画面,
"敢问许昌的德,是饿殍膝下的《九品策》,还是寒门学子折断的笔?"
兵刃相撞的刹那,演武场的地砖寸寸龟裂。荀攸的墨汁凝成瘸腿铁匠打犁的画面,荀彧的枪风却卷起官渡的血雨。两人从东侧擂台打到西侧箭垛,所过之处文气迸溅,却谁也没下死手。
"叔父可知琅琊港的船队运过多少流民?"荀攸忽然旋身避开枪锋,笔尖点在荀彧喉前三寸,"上月糜竺来信,说并州的匈奴孤儿在泰山学堂考了甲等!"
荀彧的枪杆重重顿地,震碎了三支偷袭的冷箭:"那又如何?曹公的《屯田令》活民百万,军中寒门将领已占四成!"
演武场突然寂静。悬浮的篆字停止流转,鼎中腾起的紫烟凝成"叩心"二字。
荀攸的笔尖微微发颤:"所以叔父觉得,曹孟德比刘使君更……"
"无关贤愚。"荀彧突然打断他,山河图中浮现出许昌宫阙的剪影,"我看过玉玺上的裂痕,曹公若要篡汉,三年前就可黄袍加身。"他指尖抚过枪杆上的龙纹,"我要守的不是曹家,是汉室最后的气数。"
远处突然传来鼓掌声。
"好个汉室气数,却不知这气数里掺了多少世家血泪?"
庞统的玄袍自虚空踏出,涅盘火烧穿了演武场的结界。他身后跟着摇扇的诸葛亮,羽扇边缘还沾着江东的火油味。
更令人惊愕的是,周瑜的吴钩架在曹操脖颈上,两人从另一侧迷雾中踉跄现身。曹操的《孟德新书》被烧得只剩半卷,却仰头大笑,眼中寒芒如刀:"江东小儿也敢妄论天下?孤的《屯田令》养活了百万流民,尔等却在赤壁烧船断粮!"
演武场的裂痕尚未弥合,六道金光自穹顶篆字中垂落。
光芒褪去时,六尊青铜人像已伫立在对岸,衣袂间流淌着竹简虚影。为首的白衣儒士轻挥麈尾,函谷关的紫气便凝成"叩问先贤"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