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的断墙被月光照得惨白,袁绍的鎏金车驾碾过冻硬的尸堆,貂裘下摆沾着凝成冰碴的血沫。吕布的方天画戟插在辕门前,戟杆上绑着血腥布条,夜风吹过,冠上宝石撞出细碎的声响。
“温侯要的粮,够填满三座空仓。”袁绍掀开车帘,指尖弹了弹竹简上的雪粒,“幽州陈粟五万石,冀州生铁两千斤,换你狼骑三年不渡漳水。”
吕布一脚踹翻装模作样的案几,酒囊砸在文丑脚边:“老子打下的城池,用不着你袁家施舍!”
他抓起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掰碎了撒向帐外,几只饿得皮包骨的野狗疯抢,啃到沙砾又呜咽着吐出,“看看!并州人吃的‘粮’里掺了三成观音土!你给的粟米怕是还没运到雁门,先被沿途世家刮走一半!”
陈宫咳嗽着从阴影里走出,羊皮卷在炭盆上缓缓展开:“幽州粮经代郡入并,走的是张燕旧道。”
手指点向地图上蜿蜒的红线,“黑山军残留的隘口能避开世家盘剥,但田丰说温侯让出白登山南麓的草场。”
“草场?”吕布的戟尖突然抵住袁绍咽喉,“那是老子留给战马过冬的命根子!”
文丑的三尖刀猛然出鞘,却被袁绍抬手拦住。
这位四世三公的家主似乎成长了不少:“并州的马喝雪水都能活,幽州的战马却得吃淮南稻谷。温侯,北疆的规矩从来是狼吃狼——”他猛然将竹简按进炭火,火光映出“五万石”化作灰烬,“本将军要的是能撕碎鲜卑的狼,不是啃骨头的狗!”
打仗无声,不欢而散。
深夜的九原城头,陈宫裹着貂蝉缝的破氅,看流民在废墟里翻找梁木。三个孩童为半截发霉的粟穗厮打,最终被老妇用骨刀吓退,那刀是拆了匈奴尸体的肋骨磨的,并州的人被漫天的风雪研磨成狼。
“温侯,若是下定决心留在并州草原,那么有三难。”
“第一难,人吃马嚼。”陈宫将算筹插进城墙裂缝,
“五万石粮听着多,分到七郡百姓手里,每人每日不足三两。更别说开春要耕种的种子。”他拽过亲卫的佩刀,砍向墙根一丛枯草,根茎早已被饥民扒光,
“去年并州大旱,盐碱地连草都不长,袁绍给的粮撑不到麦熟。”
吕布默然擦拭画戟,戟刃映出城外,三千匈奴头颅冻成青灰色,像一片扭曲的树林。
“第二难,名不正。”陈宫从怀里掏出张浸血的绢帛,那是从刘备的暗阁送来的密函,
“曹操还没平定西凉就已经自称征西将军,袁绍自封大将军,温侯的‘并州牧’是谁封的?”
他猛地指向南方,“襄阳刘表今早送来贺礼,却在礼单夹层写着‘待吕布诛灭胡虏,中原何处’,他们在等,等温侯变成第二个董卓,奉先,你的信誉要重新慢慢建立!”
赤兔马突然扬起前蹄,将一袋稻谷踢翻在地,金黄的米粒洒在雪地上,刺得人眼眶发疼。那是江东孙策送来的“结盟礼”,如今吕布占据大义,天下诸侯驰援,可是背后,又担心吕布反咬中原。
“最难的还是文远。”陈宫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怕惊醒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