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郊野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过辕门,袁绍的鎏金车驾碾过冻土时,辕门两侧的玄甲卫士齐声暴喝,声浪震得檐角冰棱簌簌而落。
车轮在绣着"四世三公"纹样的貂绒地衣上留下深痕,袁本初抚摸着腰间新铸的螭纹玉带,目光扫过连绵二十里的冀州大营,那里正翻涌着吞并幽州后的磅礴军气。
"主公,颜将军的先登营正在试射三弓床弩。"
亲卫话音未落,三里外的山坳突然传来闷雷般的弦响。袁绍掀开车帘的瞬间,七支丈二铁矛撕裂雾气,将百步外的青石箭靶轰成齑粉。烟尘中缓缓走出的重甲方阵,每块铁叶甲都淬着辽东传来的乌光。
"好!"袁绍击掌大笑,鎏金护甲叩在车辕上铮鸣如磬,"告诉颜良,拿下官渡后,冀州铁匠坊随他调用!"
车驾转过辕门拐角时,正撞上文丑操演骑兵。三千白狼骑的锁子甲在薄曦中泛着冷光,马鞍旁悬挂的连弩机括泛着幽蓝,正是半月前从黑山军缴获的并州秘器。
文丑一只手擎着令旗,右臂肌肉虬结如老树根须,当年界桥血战留下的创伤,反倒让他的骑阵更添凶悍之气。
"末将新排的狼噬阵,请主公观礼!"
文丑的双眼迸出精芒,令旗劈落的刹那,三千骑突然裂作七股。前排重骑挺起丈八马槊,两翼轻骑挽弓搭箭,中军竟推出二十架改良过的霹雳车,那是审配派人潜入曹操那里,重金购来的‘三手’机关图样。
袁绍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玉带螭纹。
他看见霹雳车抛出的不是石弹,而是浸满火油的草球,落地瞬间炸开的火浪竟凝成狼首形状。这般凶戾战法,与当年洛阳城头那个谈诗论赋的贵公子,早已判若两人。
"报——!"
传令兵的马蹄声撕破演武场的肃杀。袁绍蹙眉看着那匹口吐白沫的幽州马,马鞍侧悬挂的"急"字铜牌沾满血渍,是逢纪派系的标记。
"刘备遣使送来二十车辽东野参,三百匹西凉战马,现正在营门候着!"
车驾内金丝炭盆突然爆出火星。
袁绍掀帘的手顿了顿,鎏金护甲在貂裘袖口勾出丝线。
他清晰记得当年酸枣会盟时,那个跪坐在末席补草鞋的汉子,如今竟敢给四世三公的袁家送"礼"。
"传沮授、田丰、郭图、许攸至中军帐。"他的声音混着晨风,惊起辕门铜铃叮当,"再把刘备的马车拦在陷马坑前晾两个时辰,告诉使者,本将军务繁忙。"
中军大帐的青铜灯树燃至第三枝时,四大谋士的衣袂已染满霜色。
"刘备这是要效仿高祖啊。"沮授的鱼尾纹在烛火中愈发深邃,枯指点向沙盘上官渡方位,"送参是示弱,赠马是示威,曹阿瞒此刻怕是正在大寨摔杯子呢。"
郭图忽然嗤笑出声,镶着南海明珠的玉笏敲了敲案几:"公与兄莫不是被界桥大胜蒙了眼?那大耳贼分明是想挑唆主公与曹操死斗!"
他广袖拂过沙盘,故意将代表刘备的青龙旗扫落在地,"要我说,就该让颜良分兵五万,先把这织席贩履之徒碾成齑粉!"
"然后让曹孟德坐收渔利?"田丰的灰眸突然暴睁,额角那道疤痕微微抽动,"别忘了吕布是怎么败亡的!骄兵必败!"
许攸趁机将茶盏重重一搁,翡翠扳指在案上磕出清响:"要论骄横,谁比得上咱们郭大人?上月强征河内粮草,害得张杨旧部差点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