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泻,彭城郊野的泥浆裹挟着焦黑的麦穗,在虎豹骑的铁蹄下迸溅如墨。
夏侯惇的狼牙枪镞挑开一株半焦的稻苗,箭尖沾着的不是露水,而是昨夜焚毁屯田营时,老农死死攥在怀里的麦种。
"将军,下邳城四门大开,流民正源源不断涌入。"
斥候的蓑衣滴着血水,那是沿途截杀的驿卒留下的印记,"是否按计划夜袭?"
夏侯惇的眼神在兜鍪下泛起幽光。玄铁重甲缝隙间卡着半片指甲,今晨焚毁第十七处屯田时,有个跛脚流民竟敢用镰刀劈砍马腿。
他摩挲着腰间新得的青铜虎符,那是曹操亲赐的"破虏将军"印信,突然反手一箭射向东北:"传令轻骑换上丹阳兵残甲,绕开下邳直取琅琊!"
箭镞穿透雨帘钉在古槐树上,树皮剥落处露出暗红的"糜"字商徽。亲卫们撕开染血的丹阳兵战袍时,夏侯惇的狞笑混着雷声炸响:"刘玄德不是要收民心吗?某便让流民的血,染红他的仁德旗!"
二百里外的泗水河道,夏侯渊的精骑正在暴雨中劈波斩浪。
战马铁蹄踏碎新筑的堤坝,混着草茎的夯土块顺流而下,将下游刚插秧的稻田淤成泥潭。
"让青州那群泥腿子看看,他们的刘使君要死在徐州了!"
夏侯渊扬鞭抽断岸边新栽的桑苗,汁液混着雨水溅在青徐界碑上。
三日前许昌军帐中,戏志才用朱砂在舆图上勾画的诛心计策,当琅琊盐道飘起黑烟,百姓的田地被烧毁,流民贫苦饥饿的怒火会先于曹军的刀锋攻向刘备。
惊雷劈开云层,照亮下邳城头猎猎作响的赤龙旗。刘备的玄氅在狂风中翻卷如垂天之云,雌雄剑鞘上的螭纹泛着冷光,映出城下蜿蜒如黑龙的流民队伍。
这些背着陶罐、推着独轮车的百姓,正把最后一批春麦运往城内,他们褴褛的衣衫下,偶尔露出丹阳兵特有的鱼鳞软甲。
"夏侯惇焚田毁苗,是要逼主公出城野战;夏侯渊截断琅琊道,则是要青徐二州首尾难顾。"
展昭的裂纹瞳孔穿透雨幕,虚空星图中两道血色箭头正呈钳形绞来,"但他们算漏了两件事。"
陈登的葛衣突然掠过垛口,他手中提着的头颅还在滴血,正是琅琊李氏家主。血水顺着城墙砖缝渗进缝隙,将青石染成赭色。"一是徐州士族经此一乱,再无人敢阳奉阴违,守若玄武。"
他抖开浸透雨水的徐州地图,沂蒙山区密密麻麻的红点如星火燎原,"二是陶公生前最擅在绝境中藏后手,三千丹阳老兵解甲归田,等的便是今日,猛虎下山!"
刘备指尖抚过舆图上"蒙山"二字,那里标注着二十七个隐蔽粮仓。
记忆闪回陶谦临终场景,老人枯槁的手曾死死攥住琅琊方位:"丹阳儿郎卸甲时,兵符化犁铧,百战老兵应声起。"
"报!糜别驾在琅琊道遇伏!"传令兵滚鞍下马时,肩头还插着半截断箭,"陶商率死士假扮流民,曹豹的丹阳残部截断退路!"
暴雨中的琅琊古道,糜竺的白袍已染成血色,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他背靠运盐车残骸,怀中糜贞送的精雕玉佩帮他挡住了一支偷袭的弩箭。
几十辆盐车被掀翻在泥浆里,腌渍用的东海盐与血水融成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