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殿的铜漏忽地卡住一滴水珠,将坠未坠。
皇帝暴喝的回声在蟠龙柱间撞出涟漪,惊得檐角蹲兽口中铜铃叮咚乱颤。
鎏金藻井投下的光影里,镇远侯的银须还在微微发抖,刘延年官袍后襟已洇出巴掌大的汗渍。
"诸卿——"
帝王的声音陡然转柔,像把淬过火的刀突然入鞘。
衮服十二章纹掠过龙椅时,惊飞的香灰里竟杂着几片未化的雪粒——原来殿角的冰鉴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缝。
王崇礼笏板上的东珠先晃了起来。
"陛下圣明!大皇子殿下虽行事逾矩,然北疆危局。。。"
"王大人莫不是要拿国法当儿戏?"
刘延年截断话头时,腰间金鱼袋撞在玉带上。
"私熔御赐之物当诛九族!"
他忽然瞥见皇帝指尖摩挲的断箭,声调陡降三度。
"当然。。。非常之时。。。"
陈文远枯指捻着袖中蛇蜕,忽然轻咳。
"臣记得开平七年,太祖爷为退北莽铁骑,连太庙铜鼎都熔了铸炮。"
他袖中暗纹随动作微闪,恰是半枚孔雀尾翎。
"要说僭越,当年监造司的周侍郎。。。"
"陈爱卿。"
皇帝忽然轻笑,惊得漏壶里卡住的水珠终于坠落。
"你袖中藏的可是幽州赤练蛇蜕?"
满殿朱紫齐刷刷转头。
陈文远袖口微抖,半片金鳞飘落丹墀,在青玉砖上敲出清越声响。
太医院令吕方突然出列。
"启禀陛下,此乃药典所载金线蜕,可解孔雀胆毒。"
他药玉腰带映着鳞片微光。
"三日前幽州进献的解毒丸,用的正是此物。"
皇帝抚掌大笑,笑声震得冰鉴裂缝又绽三分。
"好个环环相扣!刘卿,你兵部去年批给幽州的火药。。。"
"陛下!"
死寂中,镇远侯的甲胄铿然作响。
"老臣请旨,当擢升朱权为。。。"
"侯爷且慢。"
冰鉴终于不堪重负,裂作两半。迸溅的冰碴里,皇帝拾起染血降书:"诸卿以为,朱权当赏当罚?"
王崇礼的笏板抢先叩地。
"臣以为功过相抵!"
"不可!"
刘延年须发皆张。
"功是功,过是过。。。"
"刘尚书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