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的暴雨初歇,水面却泛着反常的青磷微光。秦昭月站在船头,指尖抚过玉箫上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碧海潮生诀》暗纹,忽然发现那些蝌蚪状的古字,竟与昨夜梦中祭台骸骨指骨上的裂缝走向完全一致。陆明洲握着船桨的手背,那道水纹印记在磷光中若隐若现,像条活过来的银鱼正顺着他的手腕往惊澜剑鞘游去。
"水温不对。"陆明洲突然开口,剑鞘轻点水面,惊起的涟漪里竟漂着几缕青铜色的碎屑,"三年前玄渊阁被血洗时,阁主曾将半部《潮生秘典》沉入镜湖,这些是结界崩碎时的残片。"他说话时,手背上的印记突然与湖底某处产生共鸣,惊澜剑发出蜂鸣,直直指向湖心漩涡——那里正是三年前她抱着襁褓从暴雨中逃生的方向。
潜入湖底的瞬间,秦昭月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玄渊阁的飞檐斗拱埋在半截水草里,门楣上"潮生"二字已断裂成两半,却在她腰间幽冥腰牌的黑气触及的刹那,水面突然浮现出双生碑的虚影。那是两块并排而立的青铜碑,碑身缠绕着活物般的水纹,碑文在她玉箫的荧光下渐渐显形:"双生同魂,骨血相牵,心魂为引,焚骨为祭"。
"小心!"陆明洲的惊澜剑突然横在她颈前,剑刃与一道青铜光芒相撞,溅出的火星竟在水中燃烧。只见水草深处游出十二具青铜傀儡,关节处缠着的正是青鸾殿血契者惯用的引魂幡残片,而它们胸口的凹陷处,分明嵌着与秦昭月胎记相同的引魂幡碎纹。
玉箫在掌心旋出半朵浪花,《碧海潮生诀》的"潮生三叠"随内力涌出。第一叠"初潮"如细雨润物,将周围湖水凝成冰晶护住心脉;第二叠"怒潮"陡然拔高,音波化作实质水刃斩向傀儡关节;第三叠"叠浪"却在即将击中时突然变调,竟混入了青鸾殿禁术"裂魂引"的诡谲韵律。
傀儡们的动作果然一滞。秦昭月敏锐地发现,它们胸口的引魂幡碎纹在听到"裂魂引"时泛起黑光,与她腰间腰牌产生共鸣。趁此机会,陆明洲的惊澜剑已劈开三具傀儡的脊椎,剑刃掠过之处,青铜碎片上竟显出血肉模糊的咒文——正是当年青鸾殿主用来分裂魂魄的禁法。
"它们的核心在眉心!"秦昭月突然福至心灵,玉箫划出《碧海潮生诀》中专门针对机关的"穿云箭",音波如箭矢般直射傀儡眉心红点。第一具傀儡应声炸裂,露出里面半块刻着"昭"字的骨片;第二具碎开时,骨片上的"月"字与她掌心胎记微微发烫。
第十二具傀儡却在此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关节处的引魂幡残片突然全部展开,在水中织成血色罗网。陆明洲为替她挡住背后偷袭,左肩被青铜指骨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水在湖水中散成红梅,却意外让他手背上的水纹印记亮如白昼。
"明洲!"秦昭月的箫声陡然变调,《碧海潮生诀》的"心潮澎湃"竟不受控地倾泻而出。湖水在瞬间沸腾,十二具傀儡的核心骨片同时飞起,在她掌心拼成完整的"昭月"二字。而更令她心惊的是,随着骨片拼接,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戴青铜面具的人——他正站在玄渊阁废墟里吹奏《裂魂引》,面具上的纹路,分明与她刚刚劈开的傀儡眉心红点一模一样。
"快看双生碑!"陆明洲突然指向正在震动的青铜碑。秦昭月这才发现,碑文下方不知何时浮现出两幅人像,左边执箫女子掌心引魂幡,右边握剑男子手背上正是惊澜剑的水纹印记,而两人脚下踩着的,赫然是分裂的幽冥腰牌与惊澜剑鞘。更震撼的是,两幅人像的面容,竟与她和陆明洲分毫不差。
傀儡核心骨片突然化作流光涌入双生碑,碑文最后一句随之显形:"祭者需断同源之骨,以魂魄换魂魄"。秦昭月望着自己掌心即将完全透明的胎记,突然明白所谓"双生骨",根本就是她与青鸾殿主分裂的魂魄载体,而"焚骨断契"的真正含义,是要她亲手毁掉属于殿主的那半块魂魄骨。
"小心后面!"陆明洲的惊澜剑再次劈开袭来的青铜指骨,却在剑刃触及指骨的瞬间,湖底突然响起钟鸣般的回响。秦昭月转身,只见方才炸裂的傀儡碎片正重新凝聚成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影,面具上的纹路与幽冥腰牌背面的暗纹完全吻合,而他手中握着的,正是半支染着玄渊阁血迹的玉箫。
"明月奴,你终究还是回来了。"面具人开口的瞬间,秦昭月脑海中闪过暴雨夜的婴儿啼哭——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属于自己的哭声。玉箫在掌心剧烈震颤,《碧海潮生诀》的暗纹竟与面具人手中的断箫残片发出共鸣,两截断箫在湖水中相吸,竟拼出完整的"裂魂引"玉箫。
战斗在瞬间升级。面具人的箫声带着青鸾殿特有的三阴寒气,每一道音波都在湖水中凝成骷髅头形状,直取她心脉;秦昭月则施展出《碧海潮生诀》中至阳的"暖阳tide",音波化作金色海浪,与骷髅头碰撞时爆发出万千光点。陆明洲的惊澜剑此刻完全与他手背上的印记共鸣,剑招竟隐隐暗合双生碑上握剑人像的轨迹,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面具人箫声的破绽。
"你以为毁掉血契者就能摆脱殿主?"面具人突然撤招,退到双生碑前,掌心按在右边人像的剑痕处,"当年玄渊阁阁主用你做容器时,就该想到双生骨的诅咒从来都是双向的——你看这碑上的裂痕,不正是你掌心胎记的模样?"
他话音未落,双生碑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右边人像的剑痕处竟渗出鲜血,而陆明洲肩上的伤口在此时再次崩裂,血水顺着水纹印记流向惊澜剑。秦昭月眼睁睁看着陆明洲的身影与碑上握剑人像渐渐重合,终于想起三年前暴雨夜,那个将她推入镜湖的黑衣人,手背上也有同样的水纹印记。
"明洲,你。。。"她的箫声突然哽咽,却在此时发现面具人正在悄悄触碰碑文最下方的小字。那里刻着的,正是"祭双生骨者,需以命换命"。来不及多想,玉箫已化作蓝光射向面具人眉心,而她自己则趁机看向碑文最底部的落款——那是被水锈侵蚀的"玄渊阁初代阁主·陆潮生"几个字。
湖底突然掀起暗流。秦昭月被陆明洲护在怀里,看着双生碑在暗流中渐渐下沉,方才凝聚的面具人也化作青铜碎片四散飘开。但在碎片沉入水草的刹那,她清楚地看见,每片碎片上都刻着同一个日期——正是她在玄渊阁废墟捡到《碧海潮生诀》的那夜。
浮出水面时,镜湖恢复了平静。秦昭月望着掌心几乎透明的胎记,发现里面除了蓝金双色魂魄,竟多了一丝微弱的银辉,与陆明洲手背上的印记同频跳动。而陆明洲此刻正盯着惊澜剑鞘,鞘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半幅地图,箭头直指镜湖最深处的"潮生殿"。
"双生碑上说心魂为引。。。"秦昭月忽然抓住他的手,感受着彼此交叠的脉搏,"或许当年玄渊阁阁主和青鸾殿主,本就是双生魂魄的载体,而我们。。。不过是他们魂魄分裂后的碎片。"她说话时,玉箫突然发出清越的凤鸣,与惊澜剑的龙吟遥相呼应,湖面上竟浮现出"潮生殿"的虚影,殿门之上,正悬着与青铜面具相同的纹路。
陆明洲没有说话,只是用剑鞘轻轻碰了碰她的玉箫。在两道光芒相触的瞬间,秦昭月脑海中再次闪过面具人的画面,这次她终于看清,面具人胸前戴着的,正是玄渊阁代代相传的"潮生令",而令上刻着的,是与她襁褓中相同的莲花印记。
"下一次潜入,该带着完整的《碧海潮生诀》了。"她抚摸着玉箫上刚刚拼合的"裂魂引"纹路,发现断箫处不知何时多出了陆明洲血珠凝成的银纹,"或许,双生骨的秘密,就藏在潮生殿的祭台里——那个我们都曾被献祭的地方。"
镜湖的磷光渐渐熄灭,唯有两人交叠的倒影在水面晃动。秦昭月不知道的是,当她转身时,陆明洲悄悄擦去了剑刃上的血迹,那血珠在落入湖水的瞬间,竟在双生碑的位置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抱着婴儿的玄渊阁阁主,另一个,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青鸾殿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