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恰被那凉凉的花茎戳到了头皮,背脊忍不住抖了三抖,无声无息地顶着那支妩媚无比的鲜花消失在黑暗之中。
火烧云如一记白色的电,终于冲破了黑夜,带着一声长长的嘶鸣从围墙上一跃而入,落到许策面前不远处。
许策在嘶鸣声靠近的瞬间换上惺忪未醒、醉醺醺的睡脸,带着一院子的酒气,反倒是加上了正经的口气道:“乐主簿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乐至看着一院子的狼藉,再看看许策如今这么一副郎当模样,立刻勒住马头,声音不算高:“来求阁老救人。”
许策眯了眯眼,佯装酒醉没醒,半真半假地倨傲道:“这世上难道有什么人值得本阁老深夜离开许氏本宅去救么?亦或者莫非阿至以为,你单枪匹马来此轻描淡写说一声,我便会随你去救人?”
乐至仍旧没有下马,低头俯视着许策:“许策,这一次算我求你,今后我可以答应你一切条件,来换你如今随我去救人。”
许策冷冷地笑了一声:“阿至以为我稀罕你求我?你可清楚,我要你求我多容易?”
乐至没回话,许策站在地面上比马上的乐至矮了一大截,然而气势却丝毫没有短任何一点,再度重重地哼了一声:“乐至,你真的觉得你这么过来就能请得动我?!”
乐至不明白许策的打算,只得声音晦暗地再说了一次:“我来求你,去救聂诤。”
听到聂诤的名字,许策终于收起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仰头闭眼,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执念。
太子这么大的动作没有告诉他,这是对他有戒心。不过这一点他并不介意,毕竟太子若是对他百依百顺那才必定是防备于他而且心思深沉。更何况反正他也已经猜到了大半,一直在等的,也就只是一个结果。
他知道太子这一夜在对很多人动手,也知道这一切是如何运作的,他一直在等待着的,不过是太子最后会做到什么程度,看太子最终究竟会不会触到他的底线。有些戾气慢慢地蔓延到他那张素来嘻嘻哈哈没有正行的脸上,所幸在月色里乐至也并没有看清。
太子要杀聂七公子,可以。
太子要杀聂阁老,不行。
见着许策没有说话,乐至倒是稍稍松了半口气,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见死不救了。
一声马嘶在院外响起,阿恰牵着小马还没走进来,便见自家主子以黑暗中无法察觉的速度窜到了马背之上,一把夺过缰绳。
“我去了!”许策双腿一夹马腹,“不是要救阿诤么?!”
这分明是早已经打算去救人了?乐至顾不上思量许策究竟什么打算,毕竟许策的思路与他们都完全不同,无从猜起,只能策马追上。
许策却在夜色中轻笑了一声:“阿至,你莫要太依赖我那位平白得来的妹妹,她不懂一个男人嫉妒到头能做出什么事情,你不可能不知道。她以为太子应该有的分寸,太子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皇宫如今正是危急,你可没空耽搁。”
乐至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心里在皇宫的安危与确认聂诤安全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深深看了许策一眼,一转马头,掉头向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
乐至刚刚离开小竹林并没有多久,私下里悉悉索索的就不只是风声了。
聂诤背靠在树上,单手搂着苏青遥,侧耳听着声音,向着四下空旷处温和地笑道:“卫尉寺卿,好巧啊,竟是在这里偶遇了。”
卫尉寺卿胡长峰被点了名字,稍微招了招手,草丛中慢慢地站起了一圈人,看样子本来是打算先围上,不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逃脱的。